1909年3月8日,美国芝加哥万名女工罢工游行。
女性,占世界人口数的49.56%,女性劳动者,占世界劳动人口的40%。
过去的3月8日,是世界上无数女性奋斗着、斗争着的一天。在“我们要让大地颤抖”的口号下,数百万妇女在这一天走上街头。在全球范围内,女性政治力量正在重新崛起。这依赖于两个重要因素:一方面,女性达到了世界人口数的49.56%;另外一方面,女性劳动者的数量在劳动力市场中有极大的增长,目前已经达到了世界劳动人口的40%,即约13亿女性劳动者,相比之下,男性劳动者的数量约为21亿。
女性力量的增长,能否在争取政治权利与反对新自由主义经济改革上发挥先进作用?接下来,我们将用数据来描述劳动力市场中女性生产力发挥的作用。70年代末期有一个劳动力爆发性增长,之后随着资本主义复辟与社会政治经济结构的变化,这些劳动力在90年代被整合为廉价劳动力。需要注明的是,由于统计测量的局限,主要由妇女完成的无偿家务劳动并没有被计入数据。2012年以来,女性活动率(即包括就业人口和待业人口)保持在48.7%左右,就业率约为45.8%,即约12亿7994万女性。与此同时,男性就业率约为71.3%。[1](见图一)
数据来源:国际劳工组织
八十年代的资本主义复辟及女性雇工数量的快速增长
八十年代是新自由主义反攻的时期。这一时期各种公共服务迅速私有化,相应的,在生产领域,机器化与自动化[2]得到了更广泛的发展,这使资本更容易转移到工资较低的国家。而全球化与之相配合的国际金融市场的自由化和一体化,更加速了这一社会经济结构性改变的步伐。
新自由主义经济给女性计划好了出路——让她们做廉价劳动力——来满足北美对于兼职工人和南美对于“非正规就业”工人的需求,使男性与女性就业率之间的差异缩小。在世界范围内,女性的劳动参与率都有所增加(除了东欧转型国家与亚洲的女性劳动参与率处于停滞状态)。在南美洲,女性的活动率从1980年的27%增长到1997年的38%[3]。同样的,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经济委员会(CEPAL, La Comisión Económica para América Latina,以下简称拉加经委会)的报告中指出了20世纪80年底劳动力市场的结构性变化:“在就业市场中,女性的数量快速、大量的增长,这是拉美近几十年意义最大的事情之一。”[4]拉美女性劳工的增加受多种社会变化的影响,如大量农村人口进入城市、女性受正规教育的机会增多、城市文化的迅速发展。这也使拉美的生育率有所下降,直接体现在每个家庭生育子女数量的减少,尤其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CEPAL, 2000年)
80年代的债务危机使拉丁美洲民众承受高失业率和实际工资下降的困苦。妇女们为了弥补家庭收入的损失,开始外出寻找工作。但是这种工作多是不稳定、非正式且工资低的,因为她们的工作需要更强的时间灵活性,以方便她们在“劳动力市场”做工赚钱的同时,还能回家做无偿的家务活。
拉加经委会的报告突出了一个独特的现象:在拉丁美洲,女性工人从事的就业岗位,在发达国家是很少见女性参与的——出口加工工厂工人、农产品加工工人及现代农业工人。在一些国家,因出口繁荣,这些产业曾经经历了爆炸性增长,直到2014年“商品繁荣”现象的结束。
在这些岗位之外,女性劳动力对于工业(纺织品、鞋类和服装)的参与率不仅没有减少,还从1985年到1997年略有增加[5],从26.35%增长到28.13%[5]。在服务业中,举巴西银行业作为一个典型的例子,1989年到1997年的银行业工人减少了接近43%,但女性劳动者在这一行业的比例却从36%增长到43%。
而在美国,衡量女性活跃度(女性中的就业与待业人口比例)的数据——女性活动率(16岁以上),从1990年的57.5%增长到2003年的59.6%,同期的男性活动率则从76.4%下降到73.5%。[6]
90年代,女性糟糕的工作环境
在新自由主义的影响之下,近几十年来最重要的劳动规范改革取得了很大成效。灵活用工的方式使资方得以随意增减工人,修改合同期限,调整工作时间(每天几小时,每周几天或者每个月连续工作几周),修改工作模式,调整固定工资与奖金额度,调整福利的数量(如社会保险、失业保险、交通费补贴等),以至于修改集体谈判的方式。这些变化使劳动条件进一步恶化。国际劳工组织指出,从1990年到2003年,非正式工作的比例迅速增长。10个新增就业人口中就有6个是非正式工。在女性中,则是每2人中就有1人为非正式工。(国际劳工组织,劳工概览,2004)
私有化和劳动力外包制度是使工人们进一步分化、原子化的罪魁祸首之一:10个新增就业人口中就有9个在私有部门工作,而10个新增就业人口中就有9个在服务业中工作。虽然在男性工人中,劳务外包的现象增长得更快,但这一现象对女性工人的影响更为深重——85%的女性工人都聚集在服务业,而服务业中的分包合同制已经成为“减少劳动力成本”的潜规则。
这些变化反映在了90年代的劳动力相关统计数据上面,这些统计数据值得人们去仔细分析。首先是劳动参与率(就业与待业人口的总和)在性别上的差距,这是通过对比女性与男性的活动率来衡量两性参与劳动力市场程度的差异。而对比的结果是很惊人的——1990年的差距为28.67%,而当下的差距为26.52%。这说明,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余年,女性与男性参与劳动力市场的程度的差距并没有显著的减少。(见图二)[7]
数据来源:国际劳工组织
在实际中并未缩减的性别鸿沟,恰恰体现了女性在劳动力市场中面临的极其深重的不平等——同工不同酬,工作低技能、不稳定且条件差,临时工等等。除此之外,可以发现劳动力的全球参与率,即劳动者总数除以适龄工作人口总数(十五岁以上人口),在过去的三十年中以稳定的趋势略有下降,从1990年的65.67%到2017年的61.94%。这一趋势在男性与女性当中都有所体现。女性的劳动参与率在三十年中总体减少了2.69%,而男性则为4.85%(见图三)。
数据来源:国际劳工组织
目光投向各个区域
考虑到各地区经济发展的特殊性,其区域上的动态与全球的趋势有一定的差异。在欧元区[8],女性劳动参与率的变化与全球趋势正相反,从90年代至今保持着持续增长。1990年,其女性活动率为42.17%,2017年为50.44%。女性参与率的飞跃式增长发生在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其活动率增长了4%。而男性劳动参与率则由1990年的68.81%下降到2017年的62.90%。女性活动率增长的同时男性活动率却有所下降。虽然有迹象显示,欧元区的劳动力市场显示了更多的“性别平等”因素,但仍然是男性在劳动力市场中占据着主要份额。
另一方面,在美国、中国等国家中,女性劳动参与率有一个下降的趋势。如中国,2000年女性劳动参与率为73.20%,到了2017年仅为61.49%。而在美国,20世纪90年代女性劳动参与率有一个短暂的增长,其后保持了相对稳定的状态,从2008年开始下降。目前,其女性劳动参与率为55.73%,比1990年低了将近半个百分点。
在拉丁美洲与加勒比地区(AMLAT)[9],与欧元区相似,女性劳动参与率在90年代有一个快速的提升。在这段时期里,参与率从1990年的39.64%提升到2006年的51.24%。这一时期之后,参与率保持稳定并在2017年达到51.50%。女性劳动参与率的爆发性增长恰逢商品价格居高不下的时期。(见图4)
一些如加斯帕里尼(Gasparini)和马尔基奥尼(Marchionni)的学者如此解释:拉美与加勒比地区的地区性的女性劳动参与率增速放缓,可能因为其已经要到达了一个“自然”的比率,使得“女性劳动参与率会非常缓慢地增加,甚至停滞”[10]。而这些学者的另一些解释则认为增速放缓是一个“暂时性的现象”,是因为“这些地区经历了21世纪初始10年的迅速的经济发展,而这一时期的经济发展吸纳了大量就业人口。社会保障给予的福利可能使得女性进入劳动力市场的速度放缓”[11]。这两种解释都不能概括全貌,但也为我们理解参与率的动态变化提供了某些方面的解释。
此地区的男性劳动参与率虽然在90年代以一个高于世界平均水平、甚至高于欧元区的比率(1990年为80.80%)开始,但整体上处于下降趋势,2017年达到了77.32%。
在拉美与加勒比地区的同一时期男性与女性劳动参与率的比较中,我们可以发现性别的不平等现象。女性在2017年的劳动参与率仍然未达到地区的整体平均值。
阿根廷的女性劳动动态——参与更多劳动[12]
对比拉美与加勒比地区分析阿根廷劳动参与率时,率先被注意到的就是其自1990年来被注意到的“系统性差异”。这一时期内,阿根廷国内的参与率是低于拉美及加勒比的地区参与率的。自2016年以来,差距越来越突出。2017年已经达到了4.28%(见图五)。
与拉美及加勒比地区一致的是,从1990年开始,阿根廷的总体劳动参与率从59.38%上升到2001年的61.65%。2001年底的经济危机使参与率有一个暂时性的下降。然而,从2006年开始,参与率一直在下降,2017年下降到59.85%,略高于1990年水平。
如果根据性别来观察该地区的参与率波动,与拉美及加勒比地区相比,阿根廷的男性劳动参与率平均低了5%。1990年为75.49%,2017年降至73.24%。女性则面临不同的处境,自1990年至2004年一直处于增长趋势,最后从44.31%达到了50.06%。这一时期阿根廷的女性劳动参与率超过了拉美及加勒比地区的平均水平。而从2005年开始,此数据开始下降,到了2017年降至47.33%,比1990年的同数据低约3%。[13]
女性参与更多劳动——过去、现在和未来
女性不仅仅接近世界人口的一半,也是世界劳动力的40%。随着新自由主义的发展及其世界范围内经济计划的实施、劳动关系的重塑,女性作为廉价劳动力参与了世界资本主义生产体系,其参与率突破了30%的大关,并且女性工人开启了从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的经济上升期,其上升趋势在20世纪初始十年有所放缓。在2008年经济危机的前后几年,新自由主义与全球化的局限与矛盾凸显出来,女性参与劳动遭遇了一些小挫折,近年来也出现了一些小的波动。但是从总体来看,女性的劳动参与程度已经达到了一定水平,并且如果没有大的结构性变动,很难回到70年代时的状态,或者说,很难回到30%以下。妇女进入劳动力市场,伴随着工资不平等、工作不稳定且条件差、及家务劳动无报酬等情况。一般来说,妇女参与雇佣劳动都意味着双重劳动——不给钱的家务活一点儿也没少。
资本主义需要女性劳动力的力量,来分化工人阶级,同时利用女性劳动力的低工资来压低整体的工资水平。但是女性参与劳动越来越多,对资本主义来说可以是一把双刃剑。女性,是伟大斗争与胜利的助产士;这是世界范围内最有活力的政治现象,伴随着她们结构性地越来越多地参与雇佣劳动,未来她们将会打破那些表面上的平衡,打破新自由主义经济计划造成安稳表象,消灭新自由主义造成的工人生活的苦涩,为工人阶级的整体利益而斗争。
原标题:工人阶级的女性面貌
来源:阿根廷左翼日报:左翼观点杂志,2018年8月26日(Izquierda Diario: Ideas de Izquierdistas Revista 26.08.2018)
http://laizquierdadiario.com/La-clase-obrera-tiene-cara-de-mujer
脚注:
[1] OIT 2018.
[2]Ezequiel Monteforte, “Transformaciones en el proceso de trabajo mundial y los determinantes de la reproducción de la fuerza de trabajo bajo la especificidad nacional. 1970 -2014”.
[3] ATTAC, “Las mujeres contra la explotación” pág. 44, Le Monde Diplomatic, 2007.
[4] León, Francisco, Mujer y trabajo en las reformas estructurales latinoamericanas durante las décadas de 1980 y 1990, CEPAL 2000.
[5Ídem 4.
[6]Panorama Laboral 2004 Oficina Internacional del Trabajo. América Latina y el Caribe, 2004.
[7]https://data.worldbank.org.
[8] 欧元区由以下国家组成: 奥地利,比利时,塞浦路斯,爱沙尼亚,芬兰,法国,德国,希腊,爱尔兰,意大利,拉脱维亚,立陶宛,卢森堡,马耳他,荷兰,葡萄牙,斯洛伐克,斯洛文尼亚和西班牙。
[9]拉丁美洲及加勒比海地区由以下国家组成: 安提瓜和巴布达,阿根廷,阿鲁巴,巴哈马,巴巴多斯,伯利兹,玻利维亚,巴西,不列颠群岛,开曼群岛,智利,哥伦比亚,哥斯达黎加,古巴,库拉索岛,多米尼克,多米尼加共和国,厄瓜多尔,萨尔瓦多,格拉纳达,危地马拉,圭亚那, 海地,洪都拉斯,牙买加,墨西哥,尼加拉瓜,巴拿马,巴拉圭,秘鲁,波多黎各,乌拉圭。
[10]http://labor-al.org/.
[11]http://labor-al.org/participacionfemenina/.
[12]20世纪80年代末,阿根廷在衡量就业率的方式上做出了改变,妇女所做的工作因此有可能更加明显,这对相应的活动率产生了影响。
[13]https://data.worldbank.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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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瓜达卢佩·布拉沃(Guadalupe Bravo)维多利亚·桑切斯(Victoria Sánchez)。翻译:夏蝉。本文为激流网原创首发,如有转载,请注明出处。责任编辑:邱铭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