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工人如何定义她/他们的雇主？在这种独特的雇佣关系中，她/他们如何回应雇主的控制，争取自己的权利？本期推送2018年即将发表于Critical Sociology上的“The Employment Relationship and Movement Strategies among Domestic Workers in India”一文。文章以印度家政工作为背景，探讨了在家政工作直接的、日常的、一对一的雇佣关系中，工人组织如何向工人赋权，使其能够与雇主的日常控制相抗争。文章认为，由于印度法律仍未承认家政工人的雇佣关系，工人争取权利的对象往往是国家而非雇主。本文的发现，对于中国家政工作的发展也有一定借鉴意义。
印度家政工作
与许多国家一样，印度的法律和社会并没有将家政工作看作一份“工作”，对家政工作的定义也尚未明确。从最广泛的层面说，印度的家政工人被定义为受雇于私人家庭，提供再生产和养育服务的人。除此之外，如何把握工人、工作，以及雇佣关系的异质性，存在诸多争论。印度政府不提供任何居家照料服务，因此，家政工作中的“雇主”不能被定义为“国家”。然而，雇主可以被定义为接受服务的客户、职业中介机构，或工人自己（即自雇者）。住家的家政工人可以被定义为“家庭成员”或“工人”。由于缺乏明确的定义，对家政工作的生产率、性质及范围的分析有极高的不确定性，对印度家政工人数量的估计从9000万到250万不等。
根据印度国家统计部门的数据，从2004年到2011年，家政工人在劳动力中的比例稳定在0.6％，但女性化程度越来越高。目前有超过80％的印度家政工人是女性。由于行业的入职门槛很低，对于那些贫困、未受过教育的女性而言，家政工作成为可能的就业选择。家政工人可分为住家和不住家两种；不住家的工人可进一步分为兼职和全职。住家工人往往更为年轻，通常是由中介招募的未婚女性。由于中介想赚取多次介绍费用，她们只在每家雇主呆一年或更短的时间。通常，她们会回到农村结婚，因此迁移是暂时的。与不住家工人相比，她们更容易遭遇虐待、性骚扰和暴力。不住家工人通常是随丈夫迁移到城市的已婚中年女性。她们住在贫民窟，过着每天上下班的生活，抚育子女。对她们来说，迁移是永久性的。
研究方法
本文想要探讨的问题是，印度家政工人的工作结构和雇佣关系对其抗争行动的影响。她/他们是如何定义雇佣关系的；在这种关系中，她/他们如何保护自己的权利；在雇佣关系之外，她/他们又有何要求；家政工人的抗争，存在哪些局限和可能性。
研究基于组织视角，作为理解家政工人雇佣关系及其运动策略的切入点。首先，罗列出印度所有注册家政工人组织的名单。其次，选择其中最具影响力的16个组织，共对组织的领导人、工作人员和会员进行了29次访谈。此外，还与政府官员、劳工组织者、律师和教授进行访谈。访谈在印度首都新德里和金融中心孟买进行，这两个城市是近年来经济快速增长的代表地区，拥有蓬勃发展的照料行业，以及大量的家政工人组织。
谁是雇主？
印度家政工人运动在过去十年间发展迅猛，一方面出现了女性主导和领导的工会趋势，另一方面出现了各种新的联合类型。在罗列出的69个组织清单中，83%是工会和工会联合会；其余的17%，包括职介机构、非政府组织和信托机构。这些组织都宣传工人权利和工联主义，关注女性工作的性别变革动力。
家政工人组织强调，雇佣关系面临的最大挑战是，印度的大多数家政工人都是“自雇者”，她/他们向“买家”提供服务。从技术上讲，这些“买家”并未从卖家的劳动价值中“获利”。这种不明确的资本主义剥削关系使组织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说服政府、公众及成员，将服务的“买家”重新定义为“雇主”，将“卖家”重新定义为“工人”。尽管如此，家政工作的雇主还是非正式的，尚未得到法律承认，且不受管制。
独特的雇佣关系
由于将雇主定义为工人服务的接受者，家政工人确保她/他们的雇佣关系是直接的、日常的，一对一的。这种一对一的雇佣关系加剧了雇主对工人的控制，且家政工人与雇主的空间距离越近，她/他们的组织能力越弱。以往研究认为是分散的生产结构使非正规工人原子化，忽视了雇主在其中的控制作用。因此，印度绝大部分工人组织未能接触到住家工人。
雇主通过控制家政工人的团体（即使是在工作场所之外）、工人的社会地位，以及工人的价值和尊严，制约其再生产能力。对家政工人的区隔是基于种姓、宗教和阶级的。为了让工人不再一味服从，并反抗雇主对工作以外时间和生活的控制，家政工人组织花费了大量精力。工会挑战了所谓“自由的”雇佣劳动中仍然存在的“奴役文化”和侮辱行为。
向谁争取权利？
尽管努力在雇主面前维护自己的尊严，但印度的家政工人组织在为工人争取物质权利时，如最低工资、体面的工作环境、带薪休假和社会再生产需求（包括住房、儿童抚育、教育和伙食），通常会回避雇主。与其他非正规工人采取的方式一样，他们会向印度政府争取物质要求。一些工会领导人表示，他们并不是工人与雇主之间的纽带，而是工人与政府之间的纽带。
为什么家政工人避免与雇主的直接对抗？首先，国家更有可能改善工人的生活；其二，这是其他非正规工人工会运动的常见策略；其三，将家庭服务的接受者界定为“雇主”，尚未纳入正式的法律规范，工人缺少立法的支持，只能诉诸社团运动。
对家政工人的规范
为什么要对家政工人政府保护性立法？首先，立法可以确认雇佣关系，并争取更多的物质权利。其次，立法可以增加家政工人在雇佣关系中的力量。作者最后说到：“一个重要的事实是，在非正规就业领域，即使劳动法律执行不力，仅仅制定劳动法（从而能够正式确认雇佣关系），对于确保当代工人些微的人性化待遇也是至关重要的。”
文献来源：
Rina Agarwala and Shiny Saha "The Employment Relationship and Movement Strategies among Domestic Workers in India" Critical Sociology, First Published May 3, 2018. DOI: org/10.1177/0896920518765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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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社论前沿。责任编辑：邱铭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