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1日，激流网召开了主题为“恩格斯的民主观——纪念恩格斯诞辰200周年”的研讨会，阳和平同志在研讨会上作了题为"民主是手段，靠的是专政"的发言。此文发出后，引起较热烈的讨论。本文是风雨如同志的商榷文章。激流网鼓励严肃认真的争鸣，欢迎思想的碰撞，会发表观点相左的文章，请读者朋友自行鉴别。

读了阳和平同志的文章《民主是手段，靠的是专政——纪念恩格斯诞辰200周年》，觉得其中有的观点是不正确的，这里提出来，加以商榷。

一、无产阶级专政与无产阶级民主的关系

阳和平同志说：“简单地说来，政治上的民主靠的是专政。一个阶级的专政可以没有民主，但是民主离不开专政。”“没有专政就不可能有民主……”“没有无产阶级的专政就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的民主，因为无产阶级专政的核心任务就是捍卫全民所有制，也就是捍卫人民群众管理国家的权利。”

以上的话，只看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而没看到问题的另一个方面。说“没有无产阶级的专政就不可能有无产阶级的民主”，固然是不错的。但是，如果我问：没有无产阶级的民主，可能有无产阶级的专政吗？你怎么回答？谈民主和专政的关系，这是一个不能不回答的问题。

列宁说：“谁不了解无产阶级专政（也就是苏维埃政权，或无产阶级民主）的这个内容，谁就是白使用了这个字眼。”（《论第三国际的任务》，1919年7月，《列宁全集》第2版，第37卷，第101页）“国际无产阶级，它用无产阶级专政（它把这叫作工人的民主）来争取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全俄苏维埃第七次代表大会文献》，1919年12月，《列宁全集》第2版，第37卷，第379页）“苏维埃制度是供工人和农民享受的最高限度的民主制，同时它又意味着与资产阶级民主制的决裂，意味着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新型民主制即无产阶级民主制或无产阶级专政的产生。”（《十月革命四周年》，1921年10月，《列宁全集》第2版，第42卷，第172页）“苏维埃＝无产阶级民主＝无产阶级专政。”（《论无产阶级专政的小册子的几个提纲》，1919年，《列宁全集》第2版，第37卷，第433页）

毛泽东说：“在人民内部实行民主，对人民的敌人实行专政，这两个方面是分不开的，把这两个方面结合起来，就是无产阶级专政，或者叫人民民主专政。”（《在扩大的中央工作会议上的讲话》，《毛泽东文集》第8卷，第297页）

当年，毛泽东在回答黄炎培提出的“周期律”问题时说：“我们已经找到新路，我们能跳出这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毛泽东年谱（1893—1949）（修订本）（中册）》，2013年版，第611页）

罗莎·卢森堡说：“无产阶级专政就是社会主义意义上的民主。”（《卢森堡文选·下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523页）

以上论述告诉我们：无产阶级专政和无产阶级民主是不可分割的，犹如寓言里所说的“金银双面盾牌”。无产阶级民主离不开无产阶级专政，同样，无产阶级专政也离不开无产阶级民主。前者是后者的条件和保证，后者也是前者的条件和保证。这是因为，无产阶级的国家政权，只有对敌人实行专政，粉碎他们的反抗和破坏，政权才能巩固，政权巩固了，才能对人民实行民主；同时，只有对人民实行民主，人民才能拥护这个政权，政权才能巩固，阶级力量才能强大，从而才能对敌人实行专政。反过来说，不对敌人实行专政，就不能对人民实行民主；不对人民实行民主，就不能对敌人实行专政。

阳和平同志说“没有无产阶级专政，就不可能有文革……”这是正确的。但是，如果我说：“没有无产阶级民主，就不可能有文革。”难道不正确吗？当然也是正确的。这就是列宁所说的“无产阶级民主＝无产阶级专政”，无产阶级专政也就是无产阶级民主。这是一个重要的命题，是我们正确理解民主与专政关系问题的一把钥匙。

所以，仅仅承认“民主离不开专政”、“没有专政就不可能有民主”，而不承认问题的另一个方面——专政也离不开民主，没有民主就不可能有专政……那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就是片面性；那就是形而上学；那就是不懂得民主和专政的辩证关系。

二、争取民主的斗争与无产阶级解放的关系

阳和平同志说：“有人认为只有先获得了民主工人阶级才有可能获得解放，全然不顾像印度这样一个自称为全球最大的民主国家，工人阶级的解放还遥遥无期的事实。他们不承认要先推翻资本主义，工人阶级才能获得主宰自己命运的民主，而不是相反。”

阳和平同志认为：“要先推翻资本主义，工人阶级才能获得主宰自己命运的民主，而不是相反。”——如果我问你：你怎么推翻资本主义呢？也许你会说：革命。如果我再问你：你怎么进行革命呢？也许你会说：把工人阶级组织起来。如果我再问你：怎么组织起来呢？你怎么回答？试问，工人阶级如果没有集会、结社、游行、示威等等形式民主或自由，怎么能够组织起来呢？

恩格斯说：“……争取新闻出版自由、结社和集会自由、普选权、地方自治等等自由；尽管这一切都具有资产阶级性质，但是怯懦的资产阶级没有它们也能过得去，而工人没有它们却永远不能为自己争得解放。”（《普鲁士军事问题和德国工人政党》，1865年，《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2003年版，第104页）

列宁说：“政治自由不能使劳动人民马上摆脱贫困，可是它能给工人以同贫困作斗争的武器。要同贫困作斗争，没有也不可能有别的办法，只有靠工人自己联合起来。没有政治自由，几百万人民就没有联合起来的可能。”（《告贫苦农民》，1903年，《列宁全集》第2版，第7卷，第119页）

列宁说：“要得到解放，工人阶级首先应当联合起来；而要联合，就应当有联合的自由、联合的权利，就应当有政治自由。（《告贫苦农民》，1903年，《列宁全集》第2版，第7卷，第145页）

列宁说：“马克思主义解决民主问题的方法就在于，进行阶级斗争的无产阶级要利用一切民主设施和反资产阶级的意向，为无产阶级战胜资产阶级和推翻资产阶级作好准备。……马克思主义教导说，拒绝利用由资产阶级建立的和被资产阶级歪曲的目前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民主设施，——这样去‘同机会主义作斗争’，就是向机会主义彻底投降！……通过利用资产阶级的民主制，达到以社会主义的和彻底民主的方式把无产阶级组织起来，去反对资产阶级和机会主义。别的道路是没有的。”（《对彼·基辅斯基（尤·皮达可夫）〈无产阶级和金融资本时代的“民族自决权”〉一文的回答》，1916年8—9月，《列宁全集》第2版，第28卷，第112—113页）

列宁说：“我们应当利用资产阶级民主，那样的话，我们的提法就应当是：在工人阶级夺取全部政权的斗争还没有提到日程上来的时候，我们一定要利用资产阶级民主的各种形式。”（《在全俄工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的报告》，1919年1月20日，《列宁全集》第35卷，1985年版，第428页）

所以，正确的提法应当是这样的：只有争取和利用资产阶级的形式民主，才能把无产阶级组织起来；只有把无产阶级组织起来，才能为无产阶级革命做好准备，进而开展无产阶级革命，实现无产阶级民主。反过来说：要想实现无产阶级民主，就必须先把无产阶级组织起来；要把无产阶级组织起来，就必须争取和利用资产阶级的形式民主。（当然，上述论证是有前提条件的，这个前提条件是：由于历史条件的变化，“井冈山道路”已经不再具有现实意义。）

无产阶级的斗争需要工具和武器。一个赤手空拳的工人，无法制造机器；一个赤手空拳的农民，无法收割粮食；一个赤手空拳的战士，无法摧毁敌人的碉堡。同样，在一个资本主义复辟的国度里，无产阶级如果不拿起民主武器，也无法夺回自己的民主地位。

所以，你所反对的“先获得了民主，工人阶级才有可能获得解放”的观点，恰恰是正确的观点。这个观点同上引恩格斯的论断，“工人没有它们（新闻出版自由、结社和集会自由、普选权、地方自治等等自由）却永远不能为自己争得解放。”的精神实质是完全一致的。——并且，恩格斯的这句话，恰恰就是他的民主观的核心观点之一。

但是，我们也不能把恩格斯的话片面地理解为只要有了民主的手段，无产阶级就可以一步一步地前进，不用开展革命，就和平过渡为统治阶级了。这不是恩格斯的观点，这是机会主义者的观点。无产阶级争取解放的过程，包括从“龟行发展时期”到“狂风暴雨时期”的转变。无产阶级争取民主的斗争，是“龟行发展时期”的量变或渐进，其目的是促成“狂风暴雨时期”早日到来，促成斗争过程的突变或飞跃，爆发革命。否认斗争的量变、渐进，只要质变，是左倾机会主义；否认斗争的质变，只要量变、渐进，是右倾机会主义。

阳和平同志说：“……全然不顾像印度这样一个自称为全球最大的民主国家，工人阶级的解放还遥遥无期的事实。”

印度是一个实行民主政体的资本主义国家，也称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我们不能拿印度解放的所谓“遥遥无期”，来蔑视具有重要意义的资产阶级民主共和国和争取、利用资产阶级形式民主的斗争。

恩格斯说：“如果说有什么是无庸置疑的，那就是，我们的党和工人阶级只有在民主共和国这种形式下，才能取得统治。”（《1891年社会民主党纲领草案批判》，1891年，《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1995年版，第412页）“正如马克思所说，资产阶级共和国是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能够在其中进行决战的唯一的政治形式。”（《未来的意大利革命和社会党》，1894年1月26日，《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1995年版，第454页）

也就是说，如果印度不是民主政体的资产阶级国家，如果它是专制政体的资产阶级国家，那么，它的解放，将会是十倍、百倍的“遥遥无期”。

是的，在今天，不仅印度无产阶级的解放，世界各资本主义国家无产阶级的解放，都好像是“遥遥无期”的。但是，这不是“民主”的错，这是缺少民主、没有民主的错。试想，如果世界各资本主义国家的无产阶级，都有了充分的言论、集会、结社、罢工等等的自由（不是仅仅写在宪法上的），那么，当条件成熟时，资本主义还能存在一天以上吗？

必须指出的是，阳和平同志这篇“纪念恩格斯诞辰200周年”、研讨“恩格斯的民主观”的文章，竟然根本没有涉及恩格斯的民主观，根本没有阐述恩格斯民主观的基本内容，我们也根本看不出作者的论点同恩格斯的民主观有什么关系。岂不怪哉？更为重要的是，这篇文章中的一些论点，同恩格斯的民主观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综上所述，我们在探讨民主问题的时候，一定要以革命导师的科学论断为指导，把革命导师的科学论断同我们的现实生活结合起来。同时，一定要弄清楚：民主的实质、民主的形式、民主的阶级性、民主的工具性、民主和专政的关系等等这些概念或命题的固有含义以及这些概念或命题在不同语境下的不同含义。不弄清这些问题，尤其是不重视革命导师的科学论断及其现实指导意义，那就既不是“画家画像”，也不是“摄影师摄像”，而是“盲人摸象”了。

以上商榷意见如有错误，请阳和平同志批评指正。

风雨如

2020年12月14日

阳和平同志文章地址：http://jiliuwang.net/archives/944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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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郭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