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总算稳定了下来，很多工作陆陆续续开始恢复，2020年9月20日，京州市委的会议室里，李达康书记召集京州市所有区县主要领导开会。
达康书记说道：“今天是周日，按道理大家都应该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临时打电话把大家召集起来，实在很不好意思，希望大家不要有怨言。”
这时光明区区长孙连城推开会议室的门，他是这场会议里唯一迟到的区县领导，所有人都看着他，孙连城看了一眼坐在中间的面无表情的李达康书记，擦了擦头上的汗，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了。他一直低着头，等着李达康书记发火，他知道这个时候李达康是应该会发火的，他在脑海中不断组织语言，以便在李达康发火的时候，能够争取李达康的宽恕。
李达康的脸色很难看，显然他对孙连城迟到的事情心里是有些不满意的。但他没有发火，因为他也迟到了，是他让秘书通知大家下午两点准时参会，结果自己因为跟沙瑞金书记汇报创建全国卫生城市工作，沙书记很重视这个工作，因此2：20才姗姗来迟。当然，区县领导们没人敢因为市委书记迟到而向他抱怨，但他明白，大家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满的，所以此刻，自己也不能因为孙连城迟到而发火了，总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待孙连城坐定后，李达康继续讲到：“大家都已经知道了，国家卫生城市检查组一行人下周就到京州市了，会在我们这里待一周的时间。大家也知道，创卫工作对京州市的意义，沙瑞金书记非常的看重此次创卫工作，省政府给予了我们京州市大量的项目和政策支持，作为汉东省的省会城市，京州市必须，也责无旁贷成为汉东省第一个创卫成功的城市。”
这时有人电话响了，李达康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向阳区的区委书记隆科多。隆科多没想到自己的手机会响起来，他掏出手机看见是南城街道办党委书记李帅来的电话，大概是汇报创卫工作的事情，他连忙挂了电话，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在开会。”发完这条简短的短信，隆科多马上拿起笔，看着李达康的方向，发现李达康也在看着自己，他知道这样是很不合规矩的，开会的时候大家的手机按规定应该静音或者关机。但他撇了一眼桌子上的诸位同事，其中几位立刻掏出手机检查自己的手机是否为静音状态，隆科多心里多少有了些安慰，他知道自己不是唯一忘了手机静音的人。
但现在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居然开会的时候有电话打过来，天杀的李帅，你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现在整个会场的人都在关注着隆科多的一举一动。李达康书记看着自己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等你办完了我再继续讲。”所以他唯有尽量演出一副准备认真听李达康接下来讲话的神情。手上的笔晃动了两下，似乎在示意李达康书记，您继续讲，下面我会把你说的每一句话记下来。
会场上的气氛异常严肃，李达康书记的不满是显而易见的，大家似乎都在等着靴子落地，而这只靴子就是李达康书记何时发火。唯有孙连城紧张的精神放松了大半，他默默庆幸，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孙连城迟到，转移到了隆科多的手机响了这件事上。
李达康书记确实想发火，连续发生的两件事都让他不满，京州市创卫是一件大事，但似乎区县政府都不上心，总等着市委市政府来安排调遣，自己什么都要考虑，他也想过放手，可前期几次检查，区县表现出来的状态并不能让李达康满意，逼着李达康必须事无巨细考虑得面面俱到。
他很愤怒，他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当上区领导的，开会要迟到，开会不关手机铃声。但这到底只是两件细节小事，还不到发火的程度，他不能借题发挥。李达康书记接着说道：“隔壁汉西省的省会高州市，去年就已经创卫成功了，今年汉西省的丰州和天州两个市也在创建全国卫生城市，检查组检查完汉东省，就会马上去检查汉西省。别人已经创建成功一个市了，今年可能还能再通过一个，而我们京州市到现在还没有创建全国卫生城市成功，这件事市委有责任，但全是市委的责任吗？以前京州市班子不重视创卫工作，一门心思发展经济活力，在城乡环境治理上欠了很多账，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但我们现在开始，既要金山银山，也要绿水青山，GDP要发展，城乡环境治理也不能掉队，经济和环境治理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不能偏科。我刚才已经给沙书记做了口头保证，京州市的创卫工作必须在这一届创建成功，不，是必须在今年创建成功！”
李达康扫视了一圈，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汉东省委、省政府给予了极大的支持，我们市委、市政府也投入了巨大的资金对城区环境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造，特别是主要路段和活动场所。资金和项目，我们是倾尽全力的，现在这么多资金砸下去，这次迎接创卫验收就是听响的时候。”
光明区长孙连城听到这里抬头看了李达康一眼，但李达康没有看他，他又重新把头埋了下去，手上的笔在飞快的写着。他其实是想提醒李书记，光明区旧工厂生活区域改造项目，现在只改了一半，市里就再也没有拨付过资金了，如果国家卫生城市检查组到去旧工厂生活区域去检查，可能会严重影响创卫工作。而旧工厂生活区改造所需资金巨大，不是光明区可以筹措的。
前几天孙连城和财政局长开了个会，明年5月，区政府3年前的6亿集资就到期了，现在区政府根本无法还债。光是今年，到目前为止，因为旧城改造、旧厂区改造、老旧小区升级、全县的水电气改造工程、信访遗留问题、办公经费等开支，区政府已经累计挪用其他项目资金超过1亿元了。
这一亿元资金是各个项目的，因为现在的财务管理制度只是把账分开，钱是放在一起的，所以只要没有人把所有项目的资金加起来，就暂时没有人会发现总账少了一亿元。虽然各个项目完工以后，资金总要支出的，但因为新的项目资金又会进账，所以这一亿元的缺口目前看来还可以持续下去，但总会要想办法还的。
好在这些资金所用目的都是合情合理、合乎规定的，所以孙连城到不至于有多大的政治风险，总不至于会彻底被开除。相当于光明区只有9块钱，非要做10块钱的事儿，缺钱了不得不先在账上借1块钱，等有钱了再还回去，但老是没钱，老是缺钱，所以久而久之，1块钱慢慢累积成了1亿。
孙连城没有办法补上这1亿，其实光明区每年的收入也不少，有好几亿，但花钱的地方更多，每年几乎都是入不敷出。如果不投入这些资金，就意味着发展减慢，后果比还不上钱更加严重。
所以孙连城目前的想法只有一个，不让一亿元资金这个缺口继续扩大就行，甚至能够减少，就算自己的功劳。争取在光明区债务发生危机以前离开光明区长这个位置，那么怎么弥补这个漏洞就是下一任区长的问题了。目前看来孙连城这一届并无太大风险，因为根据财政局的测算，光明区每年的资金流水可以承受3亿元的资金超支而不影响正常财务收支，现在只有1亿元的漏洞，还不算太危险。
财政局长建议到，明年五月之前，这6亿区政府的集资肯定是无能力偿还的，能够保持6亿元规模不扩大已经不错了。唯有老办法，继续支付利息，在明年五月之前再次集资6亿元，把之前的集资还了，继续支付新集资人的利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拆东墙补西墙”。
孙连城思考之后说道：“那就再多集资2个亿，这次集资8个亿，除了把之前到期的集资还清，区政府还需要2个亿，把旧工厂区的环境改造全部实施了，省委沙瑞金书记很重视旧社区改造，旧工厂生活区居住的都是低收入人群，旧厂区的改造关系到无数低收入人群的生活环境改善，比如旧厂区电压不稳的事情，就已经有很多人写信去市委书记信箱反应了。李达康书记光是这个问题就骂了我好几次了，只知道叫我们改改改，他倒好，一张嘴就是改造，改造是要钱的，他就给了一句‘改造’，一分钱都不给，我哪里有钱进行改造。”
孙连城停顿了一下，意识到这样当着财政局长的面说李达康的坏话并不好，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沙书记上次去了大风厂生活区视察生活设施改造情况，年底肯定还会再去的。市政府又迟迟没有把钱划到位，到年底旧工厂生活区改造完不成，难道我们敢把责任推给市政府吗？肯定到时候责任还是我们的，所以我们先垫钱把事情做了，这笔钱市政府迟早会给我们的，我们垫不了，就算垫，最后也只可能垫两三千万，我看那项目预算剩下的，市政府该给我们的工程款不是还有一亿多吗？我们就算把2亿都花光了，那么市政府把剩下的专项资金发给我们以后，我们就能填回来，顶多垫几千万进去。我曾经说过，我在区长任期内，只准债务降低，不准债务增加，现在看来，当初还是太年轻气盛了。就按照这个思路，你先回去做个方案，然后我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然后向市里申报。”
孙连成想到这里，看了看正在滔滔不绝的李达康书记，心里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是无奈？是气愤？还是轻蔑？他自己也不知道。
李达康书记没有注意到孙连成的表情变化，他正在向所有人强调此次“创卫工作的重要性”：“这既是大伙的政绩，也是为人民负责，比如我们花的那些钱进行的改造，是不是街面上更漂亮了啊？是不是市民们有了更多休闲、娱乐、散步、跳广场舞的地方啊？是不是该修整的路面都铺平了呀？每个斑马线都有人在指挥交通，是不是闯红灯的人就更少了呢？整个城市面貌看起来更文明卫生了呢？什么叫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是这个时候，就是从身边的小事做起，群众无小事，我也经常会关注网上的一些舆情，我看我们做的这些事，少部分不理解的群众会说是面子工程，但绝大多数群众都是拍手叫好的。比如我家楼下就是一户退休职工，以前每次过斑马线都小心谨慎，现在我们直接花钱改成了地下通道，不用等红绿灯了，也更安全了，还新增了花坛，这位老同志对我们的城区改造工作是非常认可的。”
李达康说完这句话，环视周围，区县领导们纷纷点头认可。李书记接着说道：“其中市主城区是关键，所以和谐区、高新区、绿水区、光明区、向阳区的五位主城区的领导，你们各自的辖区是关键，特别是向阳区和光明区，其他三个区都是才建起来的新区，基础设施和人居环境都是很现代化的，治理起来也很容易。而你们两个城区既是在城市中心，也是老城区，历史遗留问题比较多，基础设施比较老旧，改造起来很困难，所以要抓好死角，攻克难点，解决硬伤。两位领导没有问题吧？”
光明区孙连城冷不丁被点名，急忙笑脸说到：“报告书记，没有问题。”说完把手伸到桌子下，在大腿上悄悄擦干手心的汗。
向阳区隆科多也忙说到：“没有问题，昨天周六我专门又去街面上看了一圈，一会儿我还要去一些小区走走。现在就是有个比较难办的问题，西虹集团是个军工企业，占地面积也比较大，加上职工家属差不多住了有四五万人，他们那里面治理起来比较困难，虽然在我们的地盘上，但我们也没有管辖权，他们有自己的派出所、消防队和行政机构，所以这个需要李书记出面找他们负责人商量一下，可能需要他们自己进行规范一下，至少在创卫之前一定要达到足够的标准。”
李达康说道：“西虹集团……确实是一个难点，但一直以来他们还是很配合我们地方工作的，毕竟这个集团还是在我们的地盘上嘛！说起来他们的董事长还和我是平级，但是他们的厂区里面还是很好管理的，这个事情就由我去说，让他们自己做好自己辖区内的工作。而且我猜国家卫生城市检查组应该不会去厂区里面检查，到时候搞一下关卡，就说军工重地严禁外人进出厂区就是了，这个问题不大。但你要负责把西虹集团外围保持好，围墙里面有问题，那是西虹集团的责任，沙书记知道去追究西虹集团的责任；但是围墙外面有问题，那就是我们的责任了，不用沙书记发话，我觉得你们也不到等我说什么，到时候谁那儿出了问题，谁主动到我这儿来辞职就行了！”
孙连成默默擦了一下汗，隆科多虽然没有汗，也下意识想擦一下，但看见李达康正在盯着擦汗的孙连成，但已经怂起来的肩膀已经来不及收回去了，于是顺势调整了一下坐姿。
李达康都看在眼里，这些小动作逃不过他的眼睛，他很开心两位有这样的表现，这至少说明两位主政长官已经引起重视了，刚才自己说的话奏效了。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他知道大家应该会全力以赴了，他放松了坐姿，向后靠在椅背上说道：“那就辛苦各位了，此次创卫既是向省委、省政府有个交代，也是向京州市人民有个交代，前期投入那么多钱进行城市环境改造，又进行了那么多宣传，现在京州市连小学生都是我们在创卫了，创卫不成功，我们没法向上级党委交代，没办法向京州市人民交代，没办法向汉东省人民交代，那就是人民的罪人！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你们各区县会后回去都在自己辖区转转，进行再检查再完善，下周国家卫生城市检查组来了，在谁那儿检查出了问题，上面要追我的责，我就先摘了你的帽子，再向省委申请对你处理！”
李达康觉得此次会议的目标已经达到了，说道：“大家都很忙，我们就不开长会了，大家回去认真查漏补缺，准备迎接全国卫生城市检查组吧！离开会场前，请位区县负责人在和市委的‘创卫军令状’上签一下字，保证迎接创卫验收成功，如果谁给京州市创卫工作抹黑了，那么自愿撤职，由市委研究处理。”
孙连城看了一眼“创卫军令状”的内容，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下了签下了名字。走出会议室，孙连城心情很沉重，一直没有说话，走到市委楼下，看见院子里的司机正在等自己，招了招手，示意司机把车开过来。旧城区改造是每个城市的难点，光明区作为京州市老城区之一，可谓寸土寸金，进行任何一点改造成本都会比其他区县贵出一大截，省市政府先后出资上百亿元进行旧城区改造，最后也只是把主要道路进行“风貌改造”。“风貌改造”算是体制内的老术语了，意思就是外观粉饰再包装，所以孙连城知道光明区创卫的难点在哪里，在老旧小区，在城市巷道。有下属提出，想办法让创卫检查组只在主干道附近检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检查组的人又不是傻子，不会那么听话，你让他们看哪儿，他们就只看哪儿。
遇到刁钻的检查组，你越不想让他去哪儿，他偏要去哪儿。宽与严，其实最重要的是检查组的组长如何定调子，自己大学同学有个在北京的重要部委，大学毕业以后也断断续续有些联系，特别是最近十几年，大家都在体制内工作，工作上有很多值得交流的地方，联系就更频繁了。他已经托人去打听这次检查组的组长是谁了，不过这种事情都是保密的，所以孙连成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
这时向阳区书记隆科多从市委大楼里走出来，用手肘撞了一下孙连城的后背，鬼鬼祟祟看了看周围，说道：“老孙，你们那边怎么样？李达康可是已经发话了，要是创卫不成功，肯定要拿人开刀！”
孙连城看了一眼周围，一脸不耐烦地抱怨道：“哼！哪回不是这样？出了问题就拿下面人开刀，他李达康……算了，算了，大家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了，都懂，都懂。老城区哪儿不是问题，哪个问题不是需要钱来解决？但我能凭空变出来钱吗？你和我呀，赶紧回去，在下周之前多到处走走看看，祈祷创卫工作能顺利通过，要是通不过，至少我们没闲着啊，到时候看在我们忙前忙后的份上，祈求能宽大处理吧！”
隆科多一脸狡猾的笑道：“你们书记呢？光明区现在可就你一个人主持大局了。”
孙连成看了隆科多一眼，说道：“到沿海的经济特区培训去了，什么时候去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去，也真是奇了怪了，头一天通知了，第二天就走，什么培训啊，走这么急。这两天尽忙创卫工作的事情了，我连光明纸厂的拆迁安置工作都停下来了，不然拆得乱七八糟的，尘土飞扬，那检查组的人来看到了还得了。不拆了也好，不拆了，信访就停下来了，至少最近几天不会再来了。”
隆科多笑道：“据说前几天你们市政府的大门又被堵了？还打伤了你们门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孙连成叹了口气，说道：“就是光明纸厂拆迁的事情，我们当时的规定是违章建筑是不赔付的，只算合法建筑的面积。而且宿舍是公房，赔付也是赔付给光明纸厂，里面的职工是租公家的房子住的，信访局和国资公司专门去翻了记录，有他们每年都在交房租的凭证，但房租很低，一个月就100块钱意思一下，因为本来就是职工宿舍嘛！完全是无理取闹，但是既然事情发生了，你还要给人民群众讲理吗，还不是得解决，解决就需要钱，可是区里没钱，已经向市委打报告申请资金了。”
隆科多笑道：“难。市里也没钱，上次我给郑市长申请老城区水电气电信管网改造资金，郑市长直接让向阳区自己筹措经费解决，7千万，我向阳区有个屁的经费啊!以前吧，企业还在的时候，我们还经常去企业化缘，而且当时向阳机械厂每一车产品，我们政府要抽成5块钱。计划生育罚款也是一笔收入，现在倒好，企业搬走的搬走，倒闭的倒闭，企业也不能抽成了，计划生育也不罚款了，旧厂区拆迁也是困难重重，向阳区是真没什么财政收入了。”
孙连成说道：“你们不是有很多商业楼吗？我多羡慕你们向阳区啊，迎春楼一圈可是京州市商业中心啊，你老实说迎春楼那周围得有五分之一的商业建筑是你们区政府的资产吧？！你们每年收租金就能保证正常开支了，还跟我哭穷，好歹以前我还是当过一年向阳区的发改局长吧！隆书记，不要跟内行哭穷哦！”
隆科多笑道：“你老孙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那些楼根本就不是区政府的好吧！是军分区的，以前军队不能经商，但是可以收租金，军分区为了避免军民纠纷，一直以来就把这些楼盘租给区政府，区政府付租金，区政府再租给社会上的企业和商户，区政府相当于在中间赚个差价。现在军队改革，军分区连收租金都不准了，所以军分区前年开始已经再慢慢收回所有房产了，宁愿空着也不能再租出去了。所以为什么我们在迎春楼附近搞了个拥军文化试点啊，我们那么有钱吗？拿那么多每月租金几万块的商业街热铺来搞拥军文化基地，就是因为空着也是浪费，不如干脆搞点有用的东西，还是个特色。”
孙连成恍然大悟，说道：“看来大家都紧张，我们反正写了申请去市里，至于市里面批不批，就看运气了。批了，就有钱给那些光明纸厂的老员工分钱，他们自己再补点，差不多就可以在市里买个小户型了。要是不批，那也没办法，就等着他们又来堵区政府大门呗！”
隆科多问道：“那个打伤保安的没抓起来吗？”
孙连成说道：“没，公安局当时去抓人，他老婆大吵大闹，后来到公安局吵了一晚上，他老婆说了，只要敢关她老公，她就抱着孩子跳河。后来我和公安局长商量了一晚上，保安伤得也不重，就算了，关了六七个小时就把打人的放了，我去医院慰问了保安2千块钱，给他放了一周的假休息，就结束了。要是真抓人拘留个七天，恐怕事情发展更复杂！”
隆科多说道：“有什么复杂的呀，有时候太硬了不行，太软了也不行。去年我们向阳区也有堵区委大门的，人力三轮车夫们，抱怨共享单车投放太多了，导致他们收入下降，第一要求降低他们的租金，第二要求取缔共享单车。后来就跟运管局的一个小伙子先是对骂，后来就动手打了小伙子一巴掌，派出所来了以后直接就把打人的给抓了，拘留了五天。胡萝卜大棒啊，这对他们的无理要求一方面要大棒，把闹事的按法律规定拘留几天；对他们遇到的实际问题，也要解决，所以我们党委研究了一下，默许人力三轮车装电机，这样他们更省力了，每天能跑的路程也变多了，价格可以降下来，就更有竞争力了。”
孙连成提醒道：“人力三轮车装电机是违法的吧？”
隆科多说道：“所以是默许啊！交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抓他们罚款就行了，我们讨论过，其实每年因为三轮车引起的交通事故是很少的，基本上都是小事故，几乎没有发生过大的事故，所以装电机应该不会提高事故率。但这终究是个夕阳产业，人们会慢慢退出的。”
孙连成听完忽然很敬佩，说道：“隆书记，这方面我就很佩服你，胆子大，做事果断。第一你敢抓人，坚持依法行政，不怕上访闹事；第二你敢让三轮车装电机，啊，是默许三轮车装电机，解决实际问题。真的，我还是很佩服的。”
隆科多笑道：“你这就商业互吹了，抬爱了。我的车来了，我还要去旧城区多转转，那些巷道都是卫生死角，管网电线私拉乱接，垃圾乱扔，大家也组织不起来请个物业，我再去转转，尽量把创卫这段时间撑过去吧！这些问题可能还是得市里面批了我们的棚户区改造才能解决。我先走了，创卫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聊聊。”
孙连成看着隆科多上车，感慨为什么隆科多能成向阳区委书记，而自己老是区长，想更进一步那么难呢，就是隆科多永远举重若轻，总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管他心里到底慌不慌，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是有条不紊的状态。不似自己，有点烦心事儿就全部写在脸上了。
孙连成走到专车面前，对秘书和司机说：“通知下去，从今天开始，光明区所有机关、企事业单位取消所有休假，正在休假的，除了病假、直系亲属去世和病重以外，都召回来，直到下周国家卫生城市检查组离开京州市。每个单位三分之一的人留在单位开展正常工作，三分之二的人全部给我上街，捡垃圾、清理牛皮癣、维护交通秩序这些，务必保障创卫工作顺利结束。”
秘书说道：“好的，我马上通知下去。”
孙连城说道：“我们再去光明纸厂的拆迁工地看看，上次我叫工程队把工地围起来，不知道他们做了没有。”
坐在车上，孙连城一直在想创卫的事情，他必须把事情做到万无一失，李达康是出了名的“科长杀手”“处长杀手”，这两个名号是李达康的下属们私下给李达康取的外号，因为李达康经常威胁下属撤职，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前年李达康去一个贫困村视察，当地的镇长因为记不得全镇的贫困户数据，被李达康当场免职；去年平山县城遭到洪涝倒灌，李达康当场要求平山县水利局长在三个月内建好泄洪工程，结果去年的大雨持续了将近2个月，根本无法按时完成，平山县水利局长被在全市扶贫工作会议上点名，当场免职。所以大家送了一个“科长杀手”“处长杀手”的称呼给李达康书记。
就算不能万无一失，至少能让李达康看到自己做了什么，不至于让李达康感觉自己无所事事，不然自己的区长就干到头了，就算还能干下去，也免不了要被穿小鞋，日子难受。孙连城在后座说到：“吴秘书，你先别通知，你今晚拟一个方案出来，看看光明区总共有多少个部门，每个部门有多少职工，比如说有三十个部门，你就把光明区分为30个区域，按部门职工人数，每个部门负责一个区域，哪个部门的区域出了问题，就找哪个部门的领导问责。我要被李达康革职之前，我先拿你们砍头了，现在我们都是荣辱与共了。”
司机向吴秘书使了一下眼色，吴秘书并没有会意。
车很快到了光明纸厂的拆迁工地，孙连城还记得几个月前这里堵满了纸厂下岗职工的场景，市里是准备了遣散费的，但职工们嫌遣散费低了，不够养活一家人，国企就是这样，你在的时候，要负责养职工一辈子；你夸了倒闭了，职工们还是要你养一辈子。当然，如果有足够的钱，哪个行政长官不希望把事情做得更完美呢！但平均每人十几万的遣散费已经是市里面提供的了，光明区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职工们更强烈的诉求是房子，以前职工们都住在宿舍，光明纸厂位于城区，这里的房价现在已经超过一万元了，但是宿舍是公房，是光明纸厂的财产，不可能因为职工们住了十几二十年就自动变成职工们的私产了，这时候光明纸厂拆迁，工人们就要求要么给他们足够的钱让他们可以在城区买一套房子，要么就给他们修建一个安置小区，而且新的安置小区产权必须办证，产权属于职工。
这显然是政府不能答应了，一旦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国企宿舍里的职工都会把宿舍当成自己的私产，影响的就不只是光明纸厂这一个单位了。所以有了之前光明纸厂老职工们围堵区政府大门，打伤保安的事情。
他曾想找纸厂的总经理谈谈，希望纸厂能和他的上级部门，京州市国资委谈谈，拿出点钱来，缓和一下职工们的情绪。总经理告诉孙连城：“这是不可能的，宿舍本就是公家财产，现在纸厂倒闭了，公司自然没有义务再提供住宿。这些工人在里面住了十几二十年，也就是说他们在纸厂至少干了十几二十年，以前纸厂待遇是很让人羡慕的，工资奖金都不曾亏待过员工，这些来闹事儿的职工，口口声声说自己无家可归，其实谁不是在三江市给儿女买了一两套房。他们要讲理，那就来打官司，看这个宿舍是不是他们的私产？！是不是以后只要员工在宿舍里住上个八九年，这个宿舍产权就归他所有了？！让他们来找我，我们法院见，我们走正当司法程序！”
孙连城感觉很为难，光明纸厂是京州市国资委直属单位，以前风头无两，在光明纸厂全盛时期，人们宁愿不当光明区书记，也要当光明纸厂的总经理，效益好啊！虽然现在光明纸厂倒闭了，但孙连城是没资格命令光明纸厂的总经理的。
孙连城只好和言细语地说：“金总，话也不能这么说，他们跟光明纸厂打官司，肯定是打不赢的，您说的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但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从人的感情上讲，一个人在某个地方住久了，他就会把这里当自己的家，我们如果可能的情况下，还是希望满足一下他们的要求去，哪怕是不合理的要求。现在从上到下都讲究一个维稳，即使是不那么合理的要求，但只要能花点钱，能维稳，那么就是好事。我们光明区的公租房就是这样的，之前市里面修建了几千套公租房，都是要符合条件的家庭才能搬进去，房租每个月每平方1块钱，本来想着轮换，里面的家庭收入提高了，自己买房了，就搬出来。结果现在根本就没有人会搬出来，因为大家住久了，就把公租房当成自己家的了，现在每年我们接到公租房申请上千份，但愿意搬出来的家庭每年就两三户。他们就算买房了，也把房子安孙子户头上，女婿户头上，或者办个假离婚放在爱人户头上，为什么，就是因为舍不得自己住了很多年的公租房。所以这个公租房政策算是失败了，我们要讲法律，那么该强制搬出公租房的家庭就太多了，很多人都买上奥迪了还住在里面，为什么我们要容忍这些存在，就是不想大家闹事，维稳大于一切。金总，我们的荣辱应该是一致的，都不希望发生什么事，影响我们的工作，本来是为了光明区发展的好事儿，结果办成了坏事儿就不好了。”
金总经理说道：“既然孙区长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跟上面再沟通沟通，但我觉得没什么戏。比如，同样是下岗职工，为什么住宿舍的就要分房子，其他职工贡献也不少啊，为什么就分不到房子呢？！难道给全部职工分房子？那是不是以后默认国企职工都可以分到一处房子呢？”
孙连城说道：“这是问题，但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我们先解决眼前这个棘手的，先让这群人不闹了。以后的事情，也许你我都已经换岗位了，就不需要你我担心了。就麻烦您多跟上面申请一下了，哪怕多申请一块钱，这个维稳工作都要好办得多。”
这次谈话以后，孙连城再也没有和金总经理见过面，因为他知道，他们是不会谈出结果来的。孙连城走下车来到围栏边一边检查一边思考着什么，看到工地已经按照他的指示围起来了，身后吴秘书站在车边，司机坐在车里。
司机忽然拉了一下吴秘书的衣角，小声说到：“刚才给你使眼色，你怎么没反应啊？！”
吴秘书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司机说道：“孙区长不是说要把全区的卫生环境情况进行摊派吗？你给我们区政府办安排一个轻松点的地方呗，大家平时都那么累了，还要去守街道、捡垃圾，多累啊！”
吴秘书说道：“这确实，没事儿，我就安排我们区政府办负责古城街那一带，古城街那一圈是由专门的物业公司承包了的，从建筑设计、街头广告、商家门脸、环境绿环都是物业公司全包，我们负责那一片，就不需要费太多心思，他们本来卫生环境就是最好的，到时候我再跟物业公司打个招呼，这几天把标准提高一点，不就行了？”
司机说道：“这就对了，我代表区政府办全部人谢谢吴哥。那区委办公室你也得给人家安排好了，不然人家有意见。”
吴秘书笑道：“这你放心，都好办，区委办公室就负责政府这一代，我敢说迎检期间政府周围的环境卫生是最好的，根本不用担心，领导会比我们先担心。还有纪委、组织部、政法委……其实都好安排。”
这时围栏边的孙连城忽然愤怒地喊吴秘书的名字，他叫吴秘书马上去找来施工现场负责人，吴秘书马上跑向工地，打听施工的负责人在哪儿。
一会儿，一个戴着安全帽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跟在吴秘书身后，走了过来。中年人掏出中华烟，想递给孙连城，被吴秘书挡住了，又尴尬得收了回去。中年男子说道：“领导，我是这里的负责人，已经按你昨天的安排，把工地都围起来了，工地也停下来了，停一周，等我们创卫工作结束了再开工。”
孙连城不屑地撇了负责人一眼，他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刚才撇的这一眼，其实像极了自己的领导李达康。现在负责人看自己的感觉，一定像自己平时站在李达康面前一样。
孙连城走到围栏边说道：“你看看这个围栏，这么大的缝隙，我一眼就看到里面的工地了，你们自己安装的吗？你们工人能不能上点心？这不是儿戏，创卫工作连省委沙书记都亲自过问好几次，怎么下面还是引不起重视？！还有这个围栏，这么矮，倒是遮住了我们的视线，那万一检查组的人个子比较高呢，有一米九呢？那是不是就看进去了？围栏必须加高！”
孙连城转头看向吴秘书：“还有，这种蓝色的围栏我说了多少次，这是最丑的围栏！你们到底有没有听进去，工地围栏也是有讲究的，你要弄些花花草草，再把我们创卫的宣传口号印上去，就像和谐区那样，人家那个艺术长廊施工的时候，围栏的图案都是艺术家设计过的。现在找艺术家也来不及了，这样，我给你个电话，是京州市大学艺术系老师的电话，你求人家带学生过来，帮我们把这些围栏进行一下艺术创作，事后再给点润笔费，请人家吃顿饭，学生嘛，要求不高。”
吴秘书和现场负责人练练点头称是。孙连城摇着头回到了车上，坐定后对着还在车外的吴秘书和负责人说道：“两天后我还会再来，两天之后必须完成！这些破铁皮全部换掉，不适合创作，统统换成泡沫展板那种，师生们才好在上面创作。”
司机问去哪儿，孙连城说：“复兴街道办事处，那边的烧烤摊整治还有问题，不好干啊！其实昨天我都刚刚去吃过烧烤，我不喜欢吃东西，我喜欢看星星，但儿子一直念叨要吃家乡的烧烤，所以陪他去吃了一次。”
司机问道：“是吗？那你们吃的哪一家？”
孙连城回忆道：“恩……刘三姐烧烤，这家不是名气大吗？我看吃的人也多，我吃东西都是这样，看哪家人气旺，哪家客人多我就去哪家。”
司机说道：“刘三姐也可以，其实你当时要问我，我肯定推荐姐妹烧烤，外省的一对少数民族姐妹过来开的店，是外地的做法，和我们这里的传统烧烤还有点不一样，味道好吃。现在光明区生意最好的恐怕就是他们了，都开了一年多了，生意还是很火爆。”
吴秘书插话道：“哦，我知道，我以前和张秘书、曾秘书他们一起都去吃过，有时候晚上加班嘛，加完班大家就出去吃点烧烤。这家姐妹烧烤还可以，但我怀疑他是先油炸过再烤的，我感觉可能不是很健康。”
司机说道：“你都吃烧烤了，你还管健不健康，烧烤本来就不健康，所以大家都是图好吃才去吃的。”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车很快到了夜市一条街，现在是白天，店铺都关着门，还没有开始营业。因为在车上的时候，吴秘书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复兴街道办事处，所以街道办事处的熊书记已经恭候多时了。
孙连城一下车，看着地面就头疼，长年累月的烧烤夜宵，夜市一条街地面的瓷砖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他还没有说话，街道办的熊书记就知道问题所在了，为难地说道：“孙区长，这两天我们都在请工人们用高压水枪冲洗，但是这些油垢恐怕是十年前就沉积下来的，真的，我们的工人连用小钢铲都铲不动，太硬了。你问问吴秘书，这两天我们一直在干这个事儿，但是真的，这夜市一条街形成了十几二十年了，就这条街是这样，我保证其他街道都是冲洗干净的，我们街道办顾了20辆车，四五十个工人天天用高压水枪冲洗街道。”
“洗不干净是理由吗？”孙连城回头冲吴秘书说道，“小吴，你把钥匙给我一下。”
吴秘书愣住了，嘴里正要问“什么钥匙”，忽然反应过来，从兜里掏出自己家的一串钥匙，递给孙连城。孙连城蹲下，用钥匙使劲戳瓷砖上的油垢，费力撬下来一块。
孙连城把钥匙上的油垢递给熊书记看，说道：“确实不好清理，但还是可以清理的，这块好像是日顺保洁公司承包的，你去找日顺保洁公司，给它明天一天时间，安排几十个工人来，用那种装修用的小铲子，把这条街上的油垢全部清理干净。要是明天清理不干净，你就告诉他，这件事办不好，明年合同到期以后我们就不和它续签了，我说的。哪怕我们出点钱把这条街上所有的瓷砖都换一遍呢？也花不了多少钱。”
孙连城说完环视四周的禁闭的店铺，接着说道：“从今天开始，不，今天已经这个时候了，有些店铺已经开始准备了。那就今天通知他们，从明天晚上开始，夜市一条街的所有店铺都不许营业，下周创卫检查组走了再继续营业，总不能我们一边清理，他们一边营业外，我们打扫干净了，他们再弄脏吧！这些资本家，少赚几天钱饿不死的。”
熊书记为难的说道：“孙区长，这个……有点难办，您是知道的，夜市一条街在2017年全国环保大检查的时候就关停过，说他们的油烟造成大气污染，那时候就引起了很大的矛盾纠纷。我倒不是说怕纠分，我只是想，如果在平时也就罢了，但是在创卫工作期间产生纠纷，恐怕对创卫工作造成负面影响。”
孙连城觉得熊书记说得有道理，于是改口说道：“那就这样，只准在室内营业，不准在外面摆摊，确实吃烧烤这种事儿就是要在室外比较有感觉，但坚持几天吧！这样他们就不会弄脏外面街道了，他们要是把室内弄脏了，白天关起门来就去看不见了。”
熊书记连忙答应道：“诶，这个行，我马上就安排人通知。”
孙连城说道：“那我们先走了，你马上通知日顺保洁弄，弄好了通知我再来看你们的成果。你是怎么来的，要不要我们车送你回去？”
熊书记说道：“不用了，孙区长，很近的，这边不好找停车位，所以我是骑共享单车来的，我骑回去还方便一点。”
孙连城与熊书记告别，坐上了车，脑海里一直在想熊书记骑共享单车这个事情。他忽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事情，于是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达康书记，是我，孙连城，我刚刚去夜市一条街检查回来，恩，都已经安排好了，我说了，就算是把整条街的瓷砖都换掉，也要确保本次创卫工作的顺利。我刚刚想到一个问题，就是现在我们市区很多共享单车乱停乱放的事情，很不文明，看起来也不整洁卫生，我想到能不能通过市政府出面，约谈一下这几家共享单车的公司，在创卫工作组来这几天支持一下我们的工作？”
李达康在电话另一头说道：“你有什么建议吗？”
这是李书记对自己少有的和气态度，孙连城也相信自己的建议是很有建设性的，一定能获得支持。于是兴奋的说道：“我主要有三点意见，第一创卫验收检查这几天，几家共享单车公司停运，不准人们使用共享单车，从源头上解决共享单车乱停乱放的问题。第二，几家公司要负责将自己的共享单车摆放到指定的位置，摆放好。第三，几家公司要负责把自己的共享单车擦拭干净。”
李达康说道：“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但群众会不会有意见，比如说那些低收入的人群，每天都需要骑共享单车的工薪阶层。”
孙连城说道：“这一点我也考虑过了，达康书记。根本就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如果一个低收入的人，他每天都需要骑车上下班的话，他根本就不会使用共享单车，因为太贵了，他会去买一个便宜的电动车，因为每天骑共享单车上下班的钱足够买一个新的电动车了。所以越是低收入的群体，越不会每天都骑共享单车。”
李达康说道：“恩，好的，我知道了。这个事情你向陈副书记汇报一下，就说你已经跟我汇报过了，我初步表示同意，请他进一步研究一下。如果要约谈几家公司的话，就由陈副书记来约谈吧！”
孙连城说道：“好的，谢谢达康书记支持。”随后孙连成拨通了陈副书记的电话，向陈副书记汇报了这个事情。打完电话，孙连城看着窗外，忽然叫司机停车，司机和吴秘书不明就里跟着下车。
孙连城盯着空中，生气的说道：“小吴，给龙王庙街道办秦书记打电话，叫他马上到这里来！”
十几分钟以后，龙王庙街道办秦书记风尘仆仆的来到孙连城面前，孙连城指着天上的横幅说道：“秦书记，你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我昨天刚刚到你们政府开会的时候说过要清理横幅标语，现在还有三天创卫检查组的人就到了，这条标语是新拉的吧！我昨天在这里走过的时候都没有标语，结果我昨天刚给你们开完会，再三强调，最近几天不要再整横幅标语，你今天就给我拉了一条新的标语，是我这个区长说话不算数了吗？那是不是非要达康书记来撤了你的职，你才能听得进去人话呀？！”
秦书记一脸抱歉地说道：“孙区长，这真不是我故意的，我哪有胆子不听您的话呀！这个标语是今天早上才拉起来的，晚上我们就会撤下去，主要是今天省里有个工作组到我们这里来视察，市里边要求我们要做好氛围营造，所以我们就拉了几条标语，贴了一些海报。不过我们都已经想好了，工作组今天晚上就会离开，所以这些标语和海报，只要工作组一离开，我们马上就撤下来。迎检和创卫两不误。”
孙连城问道：“什么工作组啊？我怎么不知道？”
秦书记说道：“是省里消防安全的工作组，那不是去年商业街发生了一起火灾吗？虽然没出人命，但是财产损失比较大，现在赔偿的事情都还在法院没判下来。所以这次省里的工作组首先就来了我们这儿。”
孙连城问道：“消防部门不是已经认定了吗？起火点就是那个收废品的店首先着火的，怎么会还没判下来？”
秦书记解释道：“确实是收废品的店先着的火，但是当天是他隔壁的网吧在装修，到他那里去搭线，但是隔壁网吧也不认，说是电力公司以前铺装电路的时候就有严重缺陷。现在是收废品的和网吧联合起来告电力公司了，而且那些受害的业主们都支持这件事。现在就是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很荒唐，但是受害的业主们都明白，收废品的和网吧都没什么钱，赔不起那么多损失，电力公司比较有钱，他们其实现在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让有钱的电力公司当这个冤大头，不然光是废品店和网吧来赔，肯定赔不起那么多户。”
孙连城问道：“他们前段时间还在区政府来上访过，最近还在上访吗？”
秦书记说道：“没有了，现在电力公司也招架不住他们天天闹，也想花钱消灾，这个怎么说呢？最后恐怕还是得政府和电力公司最后买单。所以大家还在谈。”
孙连城说道：“要买单，你们和电力公司一起买，区政府已经没有钱了，现在账上一分钱都没有，只有几亿的债务。我上次开会就说过了，维稳经费要降低，至少不能再涨了，现在好嘛！你给我来一句真相不重要了，因为这两家人赔不起，就要政府和电力公司来买单，那就让电力公司去赔，区政府没有钱。不然就把真相调查清楚，是谁的责任就由谁来赔。”
秦书记急忙点头说道：“好的，好的，我们再下去商量一下。”
孙连城继续说道：“这天上走的线路怎么回事儿，就跟个鸡窝似的，我记得上次汉南省创卫就因为天上的线路太乱了，没有通过验收的吧？”
吴秘书说道：“有部分这个原因。还有些别的原因。”
孙连城说道：“那别人摔倒过的坑，我们就不要再走一遍了，通知电信公司来看看，这一圈的线路重新给我理清楚了，别再像一堆鸡窝似的，我怀疑里面都有几个鸟窝了。一团乱麻看着就糟心，还有这些电缆上一层的灰，你能不能擦一下吹一下呢！别说创卫，检查组看了不满意，我自己看了也生气。”
孙连城转头对吴秘书说道：“这样你马上联系电信公司的人，就到这儿来，就说我有事儿要找他们，只剩三天了，要办就得现在就办，不能再等了。达康书记可是在会议上已经明确表态了，谁的辖区出了问题就摘谁的帽子，我可不想因为几根电缆就背上一个污点。摘了我的帽子我不觉得可惜，但是如果说因为我的问题影响了京州市创建全国卫生城市，那这个罪名我承受不起。”
几十分钟后，电信公司的负责人来到孙连城面前，负责人上前主动握手说道：“我是电信公司的经理伍孚，旁边这位是我们的宽带管网负责人丁原。”
孙连城说道：“大家都知道，现在京州市正在创建全国卫生城市，但是啊，现在你们这个电缆在电线杆子上，我看恐怕有10年以上的历史了吧，你们现在抬头看一看乱不乱。我知道清理起来是有困难的，但是现在已经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三天检查组就要来了，我希望你们电信公司可以用实际行动支持一下我们京州市的创卫工作。你看在两天以内把这一带的电缆重新梳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伍孚看了一眼丁原，丁原说道：“其实这个问题我们也注意到很久了，但是这是所有老城区都会遇到的问题，在京州市的新城区，我们的管网电缆基本上都是从地底下通过的，就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现在要清理的话，可能会比较困难，两天内可能没办法，至少需要4天的时间，而且还得加班加点的做。”
伍孚看了一眼孙连城，知道这个答案孙连城并不满意，于是补救到：“确实这些管网时间都比较长了，然后也涉及到很多的用户，孙区长，你看能不能这样，就是我们在外面缠一个包装，把它包装起来，这样遮住了，看起来就没有那么乱。”
孙连城说道：“不伦不类，那还不如现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反正要在检查组来之前解决这个问题，我在创卫检查组来之前，我会再来看一眼，我不希望我看到的电缆还像现在一样是一团乱麻。你们是国企，但你们不要以为创卫工作，和你们没有关系，创卫工作是全京州市人民共同的大事，如果创卫失败了，我没办法向达康书记交代，达康书记没办法向沙书记交代。那么达康书记要革我的职，我就会说，这是因为你们电信公司不配合工作造成的。”
伍孚说道：“孙区长，您说严重了，我们肯定是希望京州市能够创卫成功的，我们也会全力支持，只是这样的话时间上根本来不及。而且一旦这样做，这一片的人会全部宽带断网，断网好几天，到时候恐怕人们有意见。”
孙连城说道：“你也晓得话里有话呀！就是拿人们有意见来压我呗，那你觉得是京州市的创卫工作重要，还是这一片儿的人断网几天重要？！”
伍孚的“威胁”被看穿了，于是谄媚地笑道：“都重要，都重要。”
孙连城说道：“确实都重要。但是现在两者只能选其一的时候，我觉得创建全国卫生城市这个契机更加难得，对于全京州士人而言，可能创建全国卫生城市更重要。创建全国卫生城市失败的代价，可能比这一片儿人断网几天更大。我不管你们怎么做，但是谁也不能影响京州市创建全国卫生城市！”
电信公司的人离开了，孙连城并不放心，对吴秘书和秦书记说道：“这几天你们看好这里，如果电信公司的人没有来把线路整理顺畅，那么在检查组来的头一天晚上，请人来把所有电缆割断收走，如果有群众问就说是电信故障。哪怕检查组走了以后，我们政府花钱再给大家重新安装都可以。汉南省吃过的亏，我们不能再吃一遍了，就算京州市的创卫工作出问题，那也不能是在光明区出问题，创卫不成功就要撤职。李达康可是说到做到的人。”
吴秘书和秦书记答道：“好的，孙区长。”
（本故事纯属虚构，灵感来源于以下新闻，经瞎编乱造加工而成）
为了避免失联请加+激流网小编微信号wind_1917
（作者：孟北鱼。来源：基层虚构故事。责任编辑：郭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