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野兽般的心境，射杀朴正熙的幽灵

1979年10月26日晚19时41分，随着金载圭那声“命运的枪响”，朴正熙维新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这是可喜可贺的，在第四共和国密不透风的“维新体制”下，追随朴正熙发动516政变的“志士”们，给世界人民上演了一出如同黑社会斗殴般的“笑剧”，着实让东北亚一时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然而台上的虫豸们来来去去，韩国的大地上却始终飘荡着这样一个幽灵，它有时表现为第六共和国心照不宣的献金，有时表现为财阀的腐朽，有时表现为“民主劳总”(注1)委员长的被捕，有时表现为“共同民主党”注2的愈发官僚化。这个幽灵，就是“朴正熙的幽灵”——甚至于朴正熙本人也不过是这个幽灵的人格化而已；就是发轫于李承晚，发扬光大于朴正熙的畸形政治经济体系。如果想要历史前进，我们就必须探讨这一体系，并以野兽般的心境，射杀朴正熙的幽灵。

高木正雄，男，日本人，又名朴正熙，伪满军官学校毕业生。1961年5月16日发动军事政变建立军政府。不难想象稳定统治成了朴正熙的第一要务。然而朴正熙稳定国内的大规模特务政治必须要在经济界取得有效财源，于是，朴正熙历史性地盯上了李承晚喂养出的财阀幼体。

以野兽般的心境，射杀朴正熙的幽灵-激流网

从1948年到五十年代末，李承晚集团将日据时代的大量日本当局财产以极低价格半赠予式地交给了与其关系密切的“企业家”和政府官僚。（以朝鲜纺织厂大邱工厂为例，实际价值约30亿韩元，实际仅以3.6亿韩元处理给私人）[2]十多年内培养出了一大群具有深厚的政商关系的“企业主”，当然，没有多少人会记得他们是靠窃取“全民族共同财产”，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据相关研究统计，在此期间，大约占韩国经济30%的公共资产，以这种模式处理给了个人。

朴正熙比李承晚更进一步，虽然原则上将银行收归国有，但是同时甚至以税收为担保，给予了这些大企业极其大量的经济补助，仅是70年代中期以后，政府贷款的1/3-2/3 被作为“政策性融资”用于资助大财阀发展。通过1962年到1981年的4个五年计划，朴正熙集团如同划分地方诸侯一般将国家经济“分封”给各个财阀[3]。这就形成了朴正熙时代的政-财阀体系——朴正熙军事法西斯政府通过控制财阀来获得资金和控制社会生产，并维持自己的特务统治；财阀服从于朴正熙集团，因为他们作为只有生产部门的大型企业极其依赖政府，尤其是国家大额金融补助和血腥镇压韩国工人阶级的斗争。[4] 韩国军事法西斯政府想要扶持某个财阀就可以扶持，想要搞垮某个财阀，换另一个上，也不过是翻手的事情（编者：例如《第五共和国》中全大统领的经典台词）。整个国家成了一个大“企业”，不同财阀就像不同的部长，他们唯一不能改变的，就是要集中精力对付劳动群众，镇压人民。

就这样，汉江奇迹发生了，朴正熙的政企一体、举国计划的体制创造了这个奇迹。然而这并不是韩国人民能够享用的奇迹，而是韩国官僚集团和财阀的奇迹，在部分人感叹着“不是朴总统发展经济，你们哪来的钱下馆子”时，韩国的工人阶级情况却空前地恶化了，经济发展了，但是仍然表现为仍表现为低工资、超长工作时间[5]，朴正熙集团甚至丧心病狂地在工厂内安排特务逮捕反抗分子、让特务组织中央情报部（KCIA）组织所谓的“大韩劳总”这个空壳工会[6]。人民群众的困苦在70年代海大集团罢工当中可见一斑：

工人的罢工诉求近乎于哀求:“让我们每天只工作十二个小时吧。我们被迫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以上。我们了解《劳动法》规定 8 小时工作制,但我们愿意工作 12 个小时。但超过 12 个小时,我们的身体受不了。另外,我们有时被分配连续两班工作,被迫连续多日每天工作 18 个小时,忍受着巨大的身体和精神的痛苦。”[7]

韩国工人的周劳动时间一直到20世纪80年代都是世界上最长的，即使如此，所挣的微薄的工资还常常不能维持生计，据韩国劳总计算，1970-1980年代中期，制造业的平均工资只能满足维持生存需要的50%-60%。[8]

当然，硬币的另一面则是空前强化的政-财阀经济体制，到70年代末，整个1/4的国民财富被10家财阀把持[9]（实际上以韩国的财阀体制，就是10个家族）,全社会的财富极其不均。长期以来的朴正熙经济模式相当于韩国人民的财产被几乎不需要任何偿还地“借”给了这些财阀，导致大量财阀缺乏追求技术积累和强化竞争的动力，负债率高企，在整个社会再生产中的效率极其低下，但是通过极其腐朽的政商关系和海量的利益交换，一直形如吸血鬼一般存活。许多大企业集团的资产负债比率极不正常，负债率超过5 0 0 ％的有1 0家大型企业集团。这种政-财阀的深度联合并没有随着朴正熙的死亡而破产，恰恰相反，它反而以第五、六共和国的贪腐狂潮为标志愈演愈烈[10]。我们不禁要问这种情况何以出现。

以野兽般的心境，射杀朴正熙的幽灵-激流网图片来源：周建军.经济增长作为不稳定力量:基于韩国财阀模式的考察[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1(02):174-182

究其原因，是朴正熙的整套反动的法西斯主义“国家经济”政-财阀体系，非但没有得到清算，反而在第六共和国金大中的全盘财阀托底等行动当中得到了强化。新自由主义的政治经济政策不但没有消灭掉它，反而让它更顽固地存活下来，使得财阀可以更轻易地兼并小企业。以共同民主党为代表的所谓（自由）进步派声称着要经济民主化，可是我们要问问这些“进步人士”，确实，他们通过包括守法监事委员会等方式“控制”住了财阀，实权化了董事会，然而这不依然是资本主义的吗？它能对消灭这种政-商复合体有多大帮助？这些新自由主义的政策不依然是反对着全韩国的工人阶级的吗？他们以为自己对工人群众的痛恨能掩藏多久呢？难道他们不是一上台就火力全开对准韩国工人群众，先逮捕了民主劳总的委员长吗？只要韩国法西斯式的资本主义的“国家经济体系”还存在着一天，这场对朴正熙的幽灵的反抗就不会停止。

既然这些可爱的进步派，并不准备真正地消灭这一体系，那么其结局就已经确定了，掌握了皇帝一般的经济权力的“进步派”，难道不是迅速地腐朽化了吗？从“曹国之乱”注3到共民内部性侵丑闻层出不穷，一切都在告诉我们，那个朴正熙的幽灵依然在韩国人民头上飘荡。对于这些可爱的进步派，“江南左派”注4应该是对他们最好的概括。只有韩国的劳动人民携起手来，发扬伟大的光州起义精神，继承全泰壹烈士的遗志，团结起来斗争起来，建立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的政治经济体系，这个朴正熙的邪恶幽灵，才真正地能够被从东北亚的大地上清理干净，中国人民和韩国人民的伟大友谊才能够得到更进一步的发展——建立在彻底认识了那场战争的阶级性质的，对历史的伤痕的彻底弥合。

以野兽般的心境，射杀朴正熙的幽灵-激流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