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战时期,一种被称为“卫生胡”的胡型在日本、德国流行起来。
战时环境特殊,原本流行的大胡子影响吃饭和卫生,且很难戴上防毒面具,士兵大多把嘴两边的胡子剃掉,只留下中间一撮。
希特勒是卓别林的影迷,两人都留着同样的“卫生胡”。但卓别林一直看不上希特勒,还在公共场合说:“是希特勒抄袭我(的胡型)。”
因此,卓别林虽不是犹太人,却上了希特勒的死亡名单。
一、童年
卓别林在1889年4月16日出生,比希特勒早了四天。
由于父母都是歌舞剧演员,他的家境相当宽裕。一场离婚官司后,母亲带着卓别林和他同母异父的哥哥雪尼离开。
母亲的喉咙非常容易感染,稍受点儿风寒就会患喉炎。她的声音越来越差,经常唱到一半突然沙哑,听众就大笑、起哄。
因为经常为自己的嗓子提心吊胆,母亲的精神慢慢垮了下来。一次演出,母亲的嗓子又哑了,被听众轰下舞台。管事的看过卓别林表演,就推他出去撑场子。
灯光晃着卓别林的眼睛,他迷迷糊糊唱了一首当时的流行歌。
那次演出很成功,但由于母亲嗓子再没能恢复,彻底丢了剧院的生意。一家人生活没了着落,房子越变越小,家当也一件件进了典当铺。
卓别林迅速跌落到下层社会,但是母亲不受环境的感染,十分留心两个孩子的谈话,随时纠正他们的语法,让他们意识到自己仍然是有身份的人。
很多年后,卓别林塑造的流浪汉身无分文,但却很注意帽子有没有戴正。
最终,卓别林父亲每星期十先令的赡养费停付,母亲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进了贫民习艺所(收容所)。
有一天,哥哥雪尼正在踢足球,两个保姆把他叫出场子,说母亲疯了,被送进了疯人院。之后母亲的病情一直在反复,再也没能彻底恢复。
短暂寄居父亲家后,卓别林进了戏班,在里面跳木屐舞,学走软索。一天晚上卓别林路过父亲常去的酒馆,突然想去看一眼。父亲当时已经病得很厉害,他的眼睛陷了下去,身体肿得又肥又大。那晚父亲十分殷勤,问到母亲和雪尼的近况,临走之前,还把卓别林搂在怀里,第一次吻了他。
三星期后,父亲因为常年酗酒患了水肿,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
<《马戏团》走绳索剧照 >
此后,卓别林当小佣人,做杂工,雪尼去了一艘客轮上当号手,一家人勉强有了收入。
雪尼第一次航行归来,带回来了三镑多赏钱,卓别林把那些钱捧起来,堆起来又推倒。
雪尼六周回来一次,但三周后,那些钱花完了。
偏偏这次雪尼患上风湿,两个月也能没回家。等他再次从船上下来时,母亲因为营养不良又进了精神病院。
雪尼说这次回来攒了二十磅,不愿再航海了,打算去演戏,他给卓别林买了新衣服,两人打扮得整整齐齐去精神病院探望母亲。
雪尼说他攒了很多钱,想让母亲高兴,但母亲只坐在那里听着,精神恍惚。她说:“你们那天下午只要给我吃一点儿东西,我就不会有那种事情了。”
此后好些天里,卓别林脑子里一直萦绕着这句话。
卓别林借一位作家的话说:“生活使我感到自己像一只瞎眼老鼠,被逼到角落里,等待着打下来的棍子。”
二
像雪尼说的那样,卓别林去戏院碰机会,刚好当时《福尔摩斯》需要一个小佣人的角色,老板选中了他。
雪尼知道后严肃地说:“这是咱们生活中的一个转折点。”
之后卓别林又接到新剧的角色,雪尼把脚本读出来,教卓别林怎样记台词。
新剧的演出并不成功。剧评家毫不留情地批评了这出戏,但单独夸了卓别林,说:“幸而有一个角色弥补了它的缺点,那就是报童桑米(卓别林饰演),以前我不曾听说过这个孩子,我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会看到他的巨大成就。”
那天雪尼买了一打报纸回家。
后来卓别林跟随剧院出去巡演,雪尼去家附近的酒店做了服务员。雪尼经常写信给卓别林,说母亲的情况。雪尼信里说:“自从母亲生了病,就只剩下咱们俩相依为命了。所以,你必须经常写信给我,让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兄弟。”卓别林和戏班管事的商量,让雪尼搭上戏班,演一些小角色。
卓别林很快接到了当时最红的短剧《足球赛》,在剧里扮演配角。
那出戏的主演是大丑角,一般来说,在他出场前是没有人发笑的。
演出那天,卓别林背朝着观众上场,转过来露出一个红鼻子,观众就笑了起来,他临时发挥,开始跑圆圈,摔倒。在主角登场之前,观众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没多久,卓别林接下了主演的丑角。可是,第一天排练时,像母亲那样,他患了喉炎。开演的那天晚上,他拼命地喊,但观众什么也没听见。
一个星期后,他的戏被取消了,重压之下,他患了流行性感冒。
卓别林觉得自己在英国的发展已经到了顶点,他没读多少书,如果丑角失败了,只能做一些粗活。但如果到了美国,他可以有更光明的前景。
刚好剧院有机会去美国演出,带上了卓别林。走的那天,他没叫醒雪尼,只在桌上留了一个字条:“启程赴美,会经常给你写信的。查理。”
三
在美国,卓别林第一次进了电影片场,当时三个喜剧班子正分别在各个场地上拍电影。
因为是无声电影,演员表演时导演就在边上大喊着指挥。演员、导演临时想到了什么笑料就加进去,故事也是根据现场演出情况编排的。
老板跟他说:“你扮上一个丑角吧,什么样儿的都行。”
在去化装室的路上,卓别林突然有了主意:要穿一条鼓鼓囊囊的裤子和一双大鞋子,拿一根手杖,戴一顶圆顶礼帽。“我要每一件东西看上去都显得不合适。”
卓别林希望自己看上去老一些,于是就贴上了一撮小胡子,这样可以显得更加年老,又不会遮住表情。
没多久,这个流浪汉形象与卓别林一起火了,电影订单从各地飞过来。之后很多年里,卓别林都以同样的形象登上银幕。
卓别林把哥哥雪尼介绍进了公司。得知雪尼的身份,电影院请他看了卓别林的电影,雪尼哈哈大笑。他跟弟弟说:“我早知道你会一举成名的。”
1921年,《寻子遇仙记》上映时,卓别林把母亲接到了美国,请了佣人照顾。
< 《寻子遇仙记》海报 >
母亲在美国度过了安乐的七年。1928年,卓别林正在拍《马戏团》时,母亲去世。
四
1927年10月,华纳公司拍出了第一部有声电影,但当时音效差劲,关门声听着像是楼房倒塌,盘子落地听起来像是铁甲士兵互相冲撞。卓别林觉得这种东西不会改变电影的走向。
但没两年,有声电影风靡世界,人们纷纷转向投拍有声电影,以往对卓别林热情的制片商也冷淡下来。
雪尼对卓别林说:“你必须承认这个现实,恐怕以后的电影界就是它们的天下了。”卓别林说他一定要再拍一部无声电影,证明哑剧艺术的生命力。
他认为那个戴礼帽的流浪汉开口,一切精巧的设计都会毁掉,等于是杀死了他。
三年时间,卓别林再次完成了一部无声电影《城市之光》。他对这部电影的票房没有把握,焦虑了很久。
1931年1月30日,电影首映那天,剧院被影迷围了起来,因为人多,还派了很多警察维护秩序。附近商店的玻璃窗全被热情高涨的人群挤破,天气虽然很冷,很多人还是脱光了衣服。
那天,卓别林的好友爱因斯坦也来了。在电影的最后一刻,卓别林发现爱因斯坦在擦拭眼泪。
< 为迎接爱因斯坦,卓别林特意刮了胡子 >
1936年,卓别林出品了他的最后一部无声片《摩登时代》。爱因斯坦看完又流了眼泪,给卓别林写信说:“你的电影《摩登时代》,世上人人都能看懂。你会是个伟人的。”
1933年1月30日,德国纳粹党独裁执政,希特勒就职总理,反犹行动越演愈烈。纳粹出了一本名叫《犹太人正注视着你》的“死亡名单”,卓别林和爱因斯坦都在其中。为防止出错,宣传册还一起公布了他们的照片。
曾经有人和卓别林说希特勒和流浪汉都留着小胡子,可以根据面貌相似编一出引起误会的情节。卓别林一直没放在心上,直到他亲眼看到了那本宣传册以及自己的姓名和照片。
卓别林突然想到,如果是扮演希特勒,他就可以当着观众胡说八道,而流浪汉仍然可以一言不发。
当时二战的战火没有烧到美国,有90%的美国人不愿意参战,拍摄希特勒题材的电影很可能自讨没趣。
雪尼第一个站出来反对,说没有人要看希特勒的电影,你只是个搞喜剧的,政治与你无关。
卓别林说:你说了十年让我拍有声电影,现在我拍了。别忘了,你自己也是犹太人。
雪尼与卓别林同母异父,他的父亲是犹太人。
五
《大独裁者》刚拍了一半,卓别林就收到联美影片公司发来的警告。公司接到通知,说他将遇到审查的麻烦。英国办事处怀疑电影是否能在英国上映。美国总统罗斯福也说,这部电影可能损害美国的对外关系。
但是卓别林决心要续拍这部影片,他在巴黎一家报纸登出《大独裁者》的故事梗概,公开向纳粹挑战,“当希特勒在煽起疯狂的时候,他必须受到嘲笑。”
拍摄《大独裁者》的时候,卓别林已经收到了一些奇怪的信,影片拍完了,这类的来信就更多了。有人发出恐吓,说将来无论在哪里放映这部电影,他们都会在戏院里扔臭气弹,向银幕上开枪。
所有人都说德国人绝对不能突破马奇诺防线。但比利时被突破了,马奇诺防线溃败,敦刻尔克惨败,法国沦陷,英国人陷入苦战。这时候纽约办事处发疯一样把一封封电报拍过来:“赶快拍完你的影片,所有的人都在等着。”
卓别林自己出资拍摄,一人分饰两角。他搜罗了有关希特勒所有的新闻纪录片,揣摩他的姿态,模仿他平时的动作。他对希特勒的评价是,“这个家伙算得上第一流的演员。”
这部片子里,卓别林第一次让戴礼帽的流浪汉开口说了话,而且发表了长篇大论。
<《大独裁者》剧照 >
《大独裁者》筹拍历时2年多,上映时,二战已经爆发。这部电影在德国被禁演,希特勒特意命人从葡萄牙买了一部胶片运进德国,一个人躲进房间看了两遍,但对于观感一言不发。
卓别林知道后说:“要是能让我知道他对这部片子的看法,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部电影成为当年最卖座的电影,这之后的10年,卓别林迎来职业生涯最黑暗的时期。
从他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卓别林对社会底层人物的描绘引发了右翼人士的警觉。联邦调查局早就开始记录卓别林的活动。批评资本主义的《凡尔纳先生》上映后,放映卓别林电影的影院被封锁,好莱坞没有人再敢与卓别林和他的家人有任何联系。
1947年12月,卓别林在巴黎报纸上发表了一篇题为“我向好莱坞宣战”的文章,向全世界控诉他所遭遇的迫害。
1952年9月,为参加欧洲各国举行的《舞台生涯》首映典礼,卓别林准备到欧洲旅行半年。轮船横渡大西洋时,收音机广播了美国政府司法部的声明,说政府拒绝卓别林再次踏入美国国境。
卓别林说:一些人员正在滥用他们的职权,在“爱国者”这个伟大称号的掩护下,随意地攻击和侵犯他人的自由。这些被特权阶层保护的“爱国者”,正在破坏美国民主政权的基础,他们形成的可怕病毒,正在侵害美国的正义形象,如果不能阻挡他们,他们会使美国演变成为又一个法西斯国家。
1953年初,卓别林最后一任妻子乌娜代表他回美国出席联美公司董事会,卖掉了卓别林在美国的全部财产,把他的手稿、影片等珍贵资料运往瑞士,并在那里生活到最后一刻。
二战结束,雪尼退休,在法国南部定居。他每个夏天都去瑞士看望卓别林。卓别林76岁生日那天,雪尼去世。
十年后,1977年冬天的平安夜,卓别林的妻子乌娜号召了家庭聚会,卓别林那天非常疲倦,家人搀扶着他回到床上。乌娜没有把房门关死,留了一条门缝,让卓别林听到家庭成员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卓别林去世。
在1972年的第44届奥斯卡颁奖典礼上,为了补偿卓别林,电影学院授予了卓别林一座奥斯卡荣誉奖。
他出现在舞台上时,泪流满面,台下好莱坞的同行全体起立,向他报以几分钟长的掌声。
部分参考资料:《卓别林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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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叉少 。来源:叉烧往事。责任编辑:克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