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编按:斯图尔特,全名罗德里克·斯图尔特,加拿大退休历史教师,著名白求恩研究专家,著有《诺尔曼·白求恩的思想》《白求恩在西班牙》《不死鸟:诺尔曼·白求恩的一生》。2014 年,纪录片《平山记忆》摄制组远赴加拿大,拜访斯图尔特等多位学者。通过斯图尔特的讲述,我们发现,白求恩的生活经历是丰富多彩的,他性格中的许多“缺点”也是明显而可爱的。这与中国人心目中的白求恩有很多不同。
右为斯图尔特
白求恩故居,位于加拿大多伦多郊区的格雷文赫斯特
从 1969 年开始研究白求恩,出版若干关于白求恩的书
我从 45 年前就开始了对白求恩的研究,那是 1969 年秋天,我正在多伦多的一所中学教历史,那次研究持续到 1975年。在此期间,1973 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有关白求恩的传记,名字就叫《白求恩》;1977 年,出版了《诺尔曼·白求恩的思想》,这是一本白求恩书信的合集,我按照他从出生到去世的时间顺序编写;1974 年,我还写了一本叫做《诺尔曼·白求恩》的书,专门给中学生阅读。
到 1999 年,也就是我教书的最后一年,我到了西班牙。妻子莎朗和我在一个叫做潘普洛纳的城市住了一年,那里因每年 7 月的奔牛节而被大家所熟知。其间,我收到了《诺尔曼·白求恩的思想》和《诺尔曼·白求恩》出版商的信,询问是否愿意把这两本书修改后再版。因此,回到加拿大后,我开始重新作一些研究。此后一年里,我意识到自从 1977年出版了我的书之后,有很多新的信息和资料可以利用,当年不愿意接受采访的人,在 20 年之后也开始愿意谈论有关白求恩的事情。因此我又开始探访一些地方,搜集新的资料,并决定写一本新书,而不只是对之前的书进行改版。
这次,我的妻子莎朗开始和我一起作研究。从 2000 年到 2011 年,我们走访过英国、西班牙,当然也到过中国。我们走过了所有白求恩到过的地方,走遍了安大略所有白求恩住过的地方,包括他在蒙特利尔的住处。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发现很多新东西。2006 年,我们和白求恩的战友张业胜、白求恩的翻译董越千的女儿董纯一起去了晋察冀边区,走访了白求恩到过的每一个地方。2011 年,我的书由蒙特利尔的麦吉尔女王大学出版社出版。一年之后,北京的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了中译本,书名叫《不死鸟:诺尔曼·白求恩的一生》,萨拉曼卡大学出版社则出版了西班牙文版本。
白求恩最重要的一点是有坚定的信念
白求恩最重要的一点是有坚定的信念,也就是说,他每作出一个决定,都会坚持下去,不介意只有少数人赞同,即便有很多人反对,他也不会放弃信念。
在青年时期,白求恩是基督教徒。像所有基督教徒一样,他受到的教育是要成为兄弟的守护者,要帮助那些比自己更加不幸的人。慢慢地,他不再相信上帝和耶稣,但是一直相信基督教的这些观念和教义。帮助别人是作为一个人应有的责任,这种信念贯穿了他的一生。白求恩从来没有赚过大钱,每次有了一点钱,他总是送给别人或者很愚蠢地把它花掉。他的兴趣不在赚钱上,不在让自己变得富有上,而在做好事上。
白求恩是人,不是神,其实他是一个脾气很暴躁的人,有时还酗酒。但在中国,白求恩受到尊敬,不酗酒,生活作风上严格自律,目的就是为了帮助别人,而且为此献出了生命。
我认为,想了解白求恩,最重要的一点是要了解他生命的全部,而不只是他在中国的 22 个月。要知道,白求恩去世时49 岁,而他在中国只待了不到两年,是到中国之前的经历塑造了他在中国的样子。如果你不了解在西班牙发生了什么,在蒙特利尔发生了什么,你将不会全面理解白求恩。在英语里有一句话,叫做“豹子无法改变它身上的斑点”,意思是说一个人本性难移,所有的一切都会最终在他身上显露,这也是为什么白求恩在中国达到了一个“顶点”。
白求恩坚持自己的信念,夜以继日地工作
我在中国接触过很多人,比如白求恩的同事、病人等,这些人给我讲了很多细节,印象很深刻,感受也很多。第一,白求恩会一直坚持自己的信念,从来不会放弃;第二,白求恩夜以继日地、非常努力地辛苦工作。比如说,在中国,白求恩每到一所医院或诊所,中国人都很客气,先请他喝茶,而白求恩总是说,不要茶,我想要工作,带我去看病人。他不要喝茶,不要吃东西,不要睡觉,对他来说,首先是责任——对病人的责任。不论作为一名医生还是作为一名基督教徒,这都是最重要的,因此,他在中国就是这样做的。
有一次,白求恩去看伤员,他们躺在那里,身上穿得很少,天气很冷,也没有毛毯。你知道,白求恩脾气很大,当时就很生气,连声问“为什么”。陪同的人说这里没有毛毯,白求恩说那我给他们。于是他冲出房间,从自己的行李里拿出毛毯给了伤员,并对陪同人员说,希望他们能为这些伤员找到更多的毛毯。陪同人员当时很尴尬,并让白求恩拿回自己的毛毯,说马上想办法去给这些伤员找毛毯。
白求恩一次又一次地做这样的事情。1939 年 4 月,一次战斗后,有一个年轻战士腹部受伤很严重,白求恩看过后,花了几个小时来照料这位年轻伤员。后来,为了照顾这个小战士,白求恩甚至想办法让他骑马和自己一起转移。不管做什么,即使在有战斗的情况下,他也会想办法每天去照顾病人。白求恩就是这样为他的工作和责任而活着。
白求恩深入前线,救治伤员
白求恩脾气很坏。董越千讲,有一次聂荣臻司令员看他工作太辛苦,建议他多休息。但白求恩不听,仍继续工作。于是聂荣臻把白求恩叫到自己那里,请他坐下,对他说:我想让你多休,保重身体。聂荣臻还告诉白求恩为什么要让他休息。然而,白求恩站起来,走向聂荣臻,聂荣臻当时抽着烟,他一下子夺过聂荣臻的烟,踩在脚下,大喊道:我是大夫,有关医疗药品我作决定;有关战斗,你再来作决定!这可是他的“老板”啊,是军队的司令员,可白求恩就这么做,他脾气真的很暴躁。也因为有这样的脾气,所以他才能很努力地工作。
我们研究白求恩,应该什么都讲,不论是他好的方面,还是不好的方面。他就是他,不能拔高,让他看起来与众不同。他不是天使,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开始时,这对于中国人来说很难,中国人会说,白求恩这个外国人会发脾气,会把仪器扔掉。据说,有一次白求恩见一个医生白求恩深入前线,救治伤员拿着手术刀削苹果皮,就打了那个医生一巴掌,说以后不准再这样做。所以,一些中国人开始时很怕他,后来逐渐意识到,他的脾气使他前进,使他有了这样的成就,大家开始尊重他。
白求恩要求来到中国,在晋察冀边区待了 17 个月
白求恩临终前说过,生命的最后两年是最有意义的。他曾到过延安,和毛泽东、朱德、聂荣臻等结下深厚友谊。有人问我,作为加拿大共产党员,白求恩和中国共产党是不是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他到中国之后,拒绝到国民党统治的地方,而坚持到敌后,到延安,是否能够从这个角度作出一些评价?是不是他认为和中共的合作是他生命中最有意义的事?下面就根据我的研究,谈谈白求恩为什么要到中国,而且认为这两年是生命中最有意义的。
我的《不死鸟:诺尔曼·白求恩的一生》一书记载了白求恩在西班牙做的一件好事——他在 1937 年建立了输血站,帮助人们沿着西班牙海岸逃出法西斯的魔掌。但那时他酗酒,和上级军官发生冲突,在被要求离开西班牙之前,他主动离开了那里。实际上他在那里做得并不是很好,因此在 1937 年 6 月回到加拿大后,他为在西班牙所做的事情感到羞愧。让他感到羞愧的不是他建输血站,不是他帮助别人,而是他不听从命令,不按上级军官的要求去做,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脾气,他喝的酒太多,发脾气的次数太多。
一个月之后,日本人袭击了北平卢沟桥,白求恩读到了这条消息。接下来的三个月,不断有消息传来,说国民党怎样抗日,但报纸上没有一点共产党的消息。白求恩说,我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应该为自己在西班牙所做的一切作出补偿,否则的话,我就是一个坏人。于是他去见了加拿大共产党的领导。其实,白求恩先说自己想回到西班牙,但西班牙方面答复说,你最好不要回来了,因此他在精神上很崩溃。于是他说,我想去中国,也许我在那里能做点什么事情——好的事情。就这样,加拿大和美国共产党作出安排,把他送到了中国。他们并没有和中国共产党取得联系,因为那时候通讯很困难,他们只是把白求恩和一名护士、一名美国医生送到了中国,那是在 1938 年 1 月。
他们经香港到武汉,中国共产党在武汉的代表周恩来问他:你想做什么?他说:我想去延安,加入八路军。那个美国医生不想去,于是白求恩和加拿大护士琼·尤恩两个人去了延安。他在延安待了一个月,见到了毛泽东。毛泽东后来在《纪念白求恩》中说他只见过一次白求恩,但据我所知,包括很多当时在场的中国人都说,在那一个月时间里,白求恩和毛泽东见过多次,谈了很多。美国医生马海德、同白求恩一起来华的琼·尤恩也告诉过我同样的事情。
在那期间,白求恩说,我想去前线。但有人说他年纪太大了——那时他已经47 岁。要知道,那时八路军战士们的平均年龄是 18 岁到 22 岁,白求恩的年龄是他们的两倍还不止,所以人们觉得他不能去。有一次,白求恩很生气,顺手拿起一把椅子,扔出了窗外,说:这是你们的想法,我不要这样!然后他就走了。于是,毛泽东和其他领导人意识到,必须让白求恩去前线。
就这样,白求恩和加拿大传教士医生理查德·布朗一起去了前线。布朗不是共产党员,实际上他还反对共产主义,但作为传教士,他想要帮助中国人,不管你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直到 6 月底,白求恩和布朗在五台山的松岩口一起工作了六周,治疗受伤战士。后来,布朗决定回去,因为需要筹集更多的钱来帮助白求恩,但他因为某种原因没能回来,之后只剩白求恩一个人。从 1938 年 6 月工作到1939 年 11 月去世,白求恩在晋察冀边区整整待了 17 个月。
白求恩和中国人民一起抗击日本侵略
白求恩在与中共领导人的交往中思想变化很大,也就是说,白求恩到中国后改变了。我认为,白求恩在中国最大的改变是学会了与人合作,而不是和人对立。在白求恩的一生中,一直有一个大的问题,那就是他总是和职位比自己高的人发生冲突,不管在哪里。在学生时代、在蒙特利尔工作时,还有上边提到的在西班牙,他始终是上级眼里的“大麻烦”。
到中国后,白求恩自己也曾经说过,学会了与人合作,因为大家有着共同的信仰。他反对侵略,和中国人民一起抗击日本侵略。不管是白求恩,还是毛泽东、聂荣臻,或是每个八路军战士,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就是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因此白求恩不遗余力、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在工作中释放心中的能量,这也把他从爱和上级作对所受的挫折中拯救了出来。
白求恩与八路军战士在一起
对于白求恩来说,当时最大的问题是语言交流。实际上,在学生时代,白求恩的语言成绩就不理想。在西班牙时,他没有学会西班牙语;在蒙特利尔工作六年,也只学了几个法语单词。在中国,由于白求恩不懂汉语,中共派董越千担任翻译,否则他都可能把自己搞丢。当然,他不可能一天 24 小时都和董越千在一起,肯定有独自一人的时候,没有人同他讲话,没有书。感到很孤独的时候,他一定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在晋察冀偏远、落后的地区,没有广播,没有书报,但白求恩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当时缺少食物,在部队里尤其如此,基本上没有肉,蔬菜也很少,只有小米之类。白求恩提出,给他的量不要超过大家的平均水平。就这样,他做着帮助别人的事情,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作为一个曾经的基督教徒,他从小受到的就是这样的教育。
聂荣臻了解白求恩,白求恩尊重聂荣臻
有人说,白求恩在晋察冀和聂荣臻有很多交往,临终前给聂荣臻写过一封类似遗嘱的信,信的内容很感人。据我考证,那封信是有争议的。我可以肯定白求恩没有亲笔写下那封信,而是翻译根据他的意思写下来的。
白求恩在去世前一天到达黄石口驻地,第二天早晨 5 点 20 分左右他就去世了,所以他在那里的时间只有十六七个小时。在那段时间,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潘凡是他最后一个翻译,因为董越千在几个月前离开了。白求恩知道自己不久于世,想要给聂荣臻写封信,于是,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潘凡,还把戴的手表摘下来给了潘凡。由于信不是白求恩写的,而是潘凡用汉语写下来,然后又翻译成英语,然后又被译成汉语,所以经过这样多次翻译之后,大家看到的会有一些变化,不可能是百分之百的记录。在那封信中,他说(或者潘凡替他说),这是我生命中最好的一段时光。虽然生活很艰苦,但白求恩对这个地方的人民有比较高的评价。在他心里,聂荣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实际上,他对聂荣臻描述得并不多,但是我们知道一点:他很尊敬聂荣臻。即使是那次发脾气从聂荣臻手里夺过香烟,他们依然是好朋友。当然,聂荣臻只懂一点法语,不懂英语,白求恩则不懂法语,因此两人所有的交谈都是通过翻译董越千进行的。
聂荣臻是一个善解人意的人,他了解白求恩的情况,知道白求恩的脾气。董越千到晋察冀的时候,聂荣臻就跟他说,你不只是翻译几句话,你要试图使白求恩平静下来,控制他的脾气,这是一件很重要的工作。那时董越千只有 23岁,还很年轻。
正如我之前所说,白求恩在做他想做的事,所以他不求回报。即使付出的很多,得到的很少,几乎挣不到钱,他依然会去给普通士兵购买物品。其实他一生都是这样,从来没有想过要钱。
在中国,白求恩很尊重那些普通人,包括八路军中年轻的士兵和遭受日军残害的普通百姓。他看到,这些人虽然都遭受着日本侵略者的压迫,但没有逃跑,而是全力反抗,坚持和日本侵略者战斗,直至献出生命。因此他很尊敬这些普通人,认为他们都有好的品质。当然,白求恩更尊敬他的领导,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学会尊敬自己的领导、自己的上级。也就是说,聂荣臻得到了白求恩百分之百的尊敬和信任。
白求恩救助老百姓既是自发的,也源于责任感
晋察冀在当时比较落后,即使到现在,也有很多是比较不发达的地方。白求恩对当地老百姓非常好,老百姓也非常感激他。那么,白求恩对普通老百姓的感情是源于天然的善良,还是出于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呢?我认为,首先是责任。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和老百姓越来越亲近,有了很深厚的感情。他曾经在一封信中写道,他们是很好的人,老人给我鞠躬,希望我能够救助他的孩子。
白求恩与聂荣臻在一起
张军锋(站立者)、吕伟利在加拿大多伦多采访白求恩
传记作者斯图尔特(右一)
在晋察冀,不管白求恩走到哪里,在任何一个小的诊所里,他都会治疗受伤的士兵,也会救助当地老百姓。老百姓们有什么病,总是想办法来找他。有一次,当地有一个孩子是唇腭裂,找到他时,白求恩拉着孩子的手说,我能帮助他,这很简单。于是,他为这个十几岁的孩子成功做了手术。他还给很多其他人做手术,尽管他们都不是军人。
因为白求恩不懂中国话,所以交流时会有困难,但是他想和老百姓亲近的愿望已经超越了困难,我相信这是发自心底的。他在信中常常写道,这些老百姓都是很伟大的人,他们接受恶劣的生存环境和苦难的生活。所以毫无疑问,白求恩救助他们是自发的行为,同时也源于责任感。
今天纪念白求恩的意义和价值
今天我们纪念白求恩,意义和价值是什么?我之前曾经说过,白求恩来中国工作,并非为了赚钱、使自己变得富裕。虽然他曾经喜欢漂亮的服饰,喜欢美食,但他之所以到中国来,是因为这里有他的信仰和责任。
与白求恩相比,今天有多少年轻人,不论是在加拿大还是在中国,或是在其他国家,去学校学医,学成之后 做 医 生, 是 为 了 无 私 地帮助别人?有多少人是为了能够赚钱养家?如果说白求恩在现代社会能带给我们什么,那就是大家应该向他学习,不是要求大家每天 24 小时都带着责任感努力工作,只要每天能够拿出一点时间去为别人而不是为自己做事就行。
不论是在中国文化还是西方文化中,已有太多的人拜倒在金钱面前,拼命赚钱,钱成了一切,但白求恩不是这样。当人们读了《不死鸟:诺尔曼·白求恩的一生》或其他有关白求恩的东西,我希望大家能明白,白求恩对生活的追求就是能够帮助别人。白求恩是一个普通的人,也喜欢被表扬,也喜欢别人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不错”“是个好人”之类的话。但是,在中国的日子里,他不需要夸奖,他只是默默地工作,无私地奉献,因为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给了责任。
这就是我们今天纪念白求恩的意义。
也许应该有更多的人,不论加拿大人、中国人还是世界上任何地方的人,思考他们的人生——是否应该多花一点时间想想别人,而不是自己?
我为什么走上了白求恩研究之路
我研究白求恩,与我当年的工作有很大关系。1973 年秋天,我在加拿大多伦多一所学校里教历史。那所学校是加拿大最好的中学之一,所有的孩子入校时都要经过严格考试,即使家里很有钱,他们自己成绩不好的话,也进不去,所以学生都是好学生。可是,作为一名老师,我对一些孩子的价值观不太满意,因为他们对钱更有兴趣。
我想,能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明白,在生活中不只是学习成绩好,还有责任;不只是漂亮的外表、漂亮的服饰,还有责任。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加拿大国家电影局的目录里一段对电影《白求恩》的描述。这部电影摄制于 1965 年,是在我开始研究的四年之前。我读到了有关白求恩的简短介绍,明白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说实话,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白求恩。于是我找到那部电影,放给班里 16 岁的男孩们看。这部电影讲述了白求恩的一生,包括他在中国的情况。电影拍得很好,看电影时班里没有一个人说话,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那是当天的最后一节课,电影放映完后,十来个孩子不是像往常一样跑出教室,而是围了上来,问我白求恩是谁,毛泽东是谁,什么是医疗保障(medicare),在西班牙发生了什么事,还请我给他们多讲讲有关中国的情况。孩子们非常聪明,我回答了一些有关毛泽东、中国、医疗保障的问题,但是我回答不了有关白求恩的问题,因为我也不了解。
有三四个孩子继续跟着我走出教室,一直跟我到办公室,不停地问我问题。其中一个孩子说:“在我看了这部电影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医疗是为人服务的,直到我看了这部电影。我父亲是多伦多一位很有名的医生,而且是大学里医学会的成员,父亲对他作为医生的评价是他有三个车库。”这基本上是他的原话,学生的意思是说,他家有三辆车,而他父亲对医学感兴趣,是因为可以赚到很多钱。那天,我在回家的路上想,不知道那孩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但这真的很有意思,那个孩子的父亲是因为能够赚很多钱才当医生,其他人有多少也是这样的?
这件小事属于意料之外,很偶然,但引起了我的思考。我找到了当时能找到的唯一一本有关白求恩的书—— 1952 年出版的《手术刀就是武器——白求恩传》,这是两个共产党人写的,塑造了一位共产党英雄的形象,他拿手术刀当武器,投入战斗,无私地付出。后来,我对白求恩的了解越来越多,研究越来越深,一直到了45 年后的今天。这就是我为什么走上白求恩研究之路。
张军锋:原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影视处处长,高级编辑
吕伟利:河北广播电视台英文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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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斯图尔特 口述,张军锋 吕伟利 整理。来源:百年潮。责任编辑:林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