螺丝般的人生,24\7的日子

这是北京的一个春天,干燥,沉闷,就像一个快要变质铁皮罐头。

“哪怕能来一场沙尘暴呢?”

然而,2017年的北京已经告别了代表着所谓粗旷式开发的黄色沙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具有性冷淡风,金属感和现代气息的灰色雾霾。

老哥掸了掸手里的烟头,从牙缝里漏出他今天的第一句话,“最后一根烟了。”

接过他递来的白色耳机,“做做做做,面对你不喜欢的东西半日已流逝,我们是这社会的工蚁。”

这首歌叫《24》,然而自诩为陈奕迅铁粉的我也只听过寥寥几次,并无甚感觉,我更喜欢像《富士山下》《k歌之王》这样老少皆宜脍炙人口的歌。

不知为何,一向对音乐绝缘的老哥突然转性,听起了我向他推荐多次的陈奕迅,并魔怔一样地爱上了《浮夸》和这首《24》。

他说他一开始听的时候并没感到什么,但是就是想一遍遍地听下去,吃饭,睡觉,上厕所,打游戏,抽烟,放空,写简历,耳朵里都响着“廿四小时中几小时能使你愉快到死?”整个人像电影里磕了药一样轻飘飘地打着旋,飘荡。

昨晚,老哥接到了家里来的电话,电话那头,他妈惯例地询问着吃饭怎么样,睡觉怎么样,论文怎么样,马上就要毕业了,实习怎么样。。。老哥纯熟而自信地说出他一年里每周都重复一次的答案,笑着说“都好,都好”,并炫耀了自己新拿到了多少个offer,得到了导师的多少句好评,然后问候着家里的情况,在“都好,都好”之后。

“嘟”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但是老哥失眠了,眼泪和鼻涕像尿裤子一样不受控制地在脸上胡乱地流淌,舍友实习的实习,刷夜的刷夜,宿舍里空空荡荡,老哥时睡时醒,又哭又笑,半梦半醒。

直到今天早晨六点,通知他面试的电话在他耳边狂轰滥炸,醒来,十分钟内完成起床,刷牙,刮脸,洗头,穿西装打领带擦皮鞋抹发胶一系列工业化流程,用男士bb霜盖住自己的黑眼圈,整个人就像一个意外死亡后打扮的光鲜亮丽的新郎,赴向通往墓场的婚礼,宛如,行尸走肉。

“我在面试的时候是八点半,膀胱里憋着早晨六点起床没来得及撒的尿,胀到爆炸,但是脸上要显示出中了五百万奖金的表情,言谈举止之间,还要带着欧洲绅士的优雅,市委书记李达康的霸气,商业天才乔布斯的理想,好干部焦裕禄的热诚,以及小品王赵本山的幽默,在一系列人格分裂的表演之后,终于用在卫生间长达五分钟的痛快,结束了我的第7个面试。”

说完这句话后,老哥下意识地把手摸进口袋,却只掏出了空空的烟盒,8块一包的上海红双喜纸盒已经被揉得褶皱不堪,歪咧着的盒嘴黑洞洞的,狰狞丑陋,像是对老哥无声的嘲讽。盯着手里空空的烟盒,沉默了三秒钟,老哥突然眼睛一黑,头一仰,身子一歪,向后瘫了下去,整个人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赶紧伸手去拍他的脸,无效,掐人中,也无效,想了想人工呼吸,还是果断地把老哥担在背上冲向医院。

一米八的个头,我扛起他来的时候却感觉轻飘飘的,就像背着一袋羽毛,在这一刻,我莫名有些心酸。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一口北京腔,但嘴里说出来的词专业而不失通俗,据他说老哥是营养不良,低血压,精神焦虑,加上长期低头工作导致的轻度的颈椎病,最终突发性晕厥,问题不大,吊两个小时葡萄糖就好了。

说完话一边把手里的笔插回上衣口袋,一边摇头,转身出门,说:“现在这学生啊,到底怎么了?这个月晕的第三个了···”

怎么了呢?我只知道老哥最近里只吃了一碗泡面,香辣牛肉味的,最普通最廉价的那种,从桶到料到面都带着浓浓的腐朽的流水线工业气息。以前我觉得老哥很稳,现在老哥终于稳不住了,老哥倒下了,是的,无敌的老哥倒下了。

“廿四小时之中只能够喘气”老哥的白色耳机还放着这首《24》,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就像流水线上的老旧永动机,如钟表一样机械运转,直到崩坏的那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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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在毕业的冲锋场上的老哥-激流网(作者:林熙。来源:愚公天下。责编:毕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