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社会依旧没有摆脱对女性的物化,甚至愈演愈烈。媒体广告充斥着对女性的物化,我们像商品一样,被买卖着,交易着······

马慕兰:女性的身体已成为奉献给资本教主的祭牲-激流网

物化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典型产物,指的是将人的身体商品化,物化女性是把女人当做商品,使女人成为资本社会的消费品。例如色情产业、妓女、妇女贩运、选美、代孕等等,以上各种行为均由女性身体为载体进行贩卖,将女性商品化——物化女性等于贩卖的是女性外化的类本质,由此产生的价值反过来会操控女性本身。

女人的“被物化”在一定程度上是“被性化”,不止是体现在话语层面——你之所以如何如何(没有哲学头脑、缺乏理性和逻辑、不是伟大的科学家,等等),是因为你是女人;女人不打扮,说你缺乏魅力;女人爱打扮,说你是“使得男人犯错”,或者“女人就只会打扮。”……更体现在现实层面——在各种公共领域或工作场合,几乎无一例外对女性外貌有所要求,这说到底是对女人“性”的要求,或者说,一种“性化”女人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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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gels曾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一书中谈到,在一夫一妻制的家庭中,女性的家务劳动沦为男性的附庸:“随着家长制家庭,尤其是随着专偶制个体家庭的产生,情况就改变了。家务的料理失去了公共的性质。它与社会不再相干了。它变成了一种私人的服务,妻子成为主要的家庭女仆,被排斥在社会生产之外。”

Marx曾说到:“资产阶级,由于一切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由于交通的极其便利,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它的商品的低廉价格,是它用来摧毁一切万里长城、征服野蛮人最顽强的仇外心理的重炮。”

同样,在今天,我们也可以将这句话改写一下,即资本之下的身体的生产机制,由于其生产工具的迅速改进,把一切个体,甚至是最保守个体的身体都卷入到身体的生产机制中来。它的资产阶级美学之光,是用来摧毁一切身体万里长城,征服最自然身体的重炮。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在资本的催生下,普遍性的身体生产将女性身体变成了一种类似于资本全球扩张的东西,即女性身体本身成为了资本直接作用的对象。用奥巴赫(Orbach)的话来说,“女人展现出她们的身体如同花园的观念——这是一个不断进行发展不断打破的竞技场——这个观念根植于她们认识到她们的身体就是商品。”女性身体在这个背景下,成为资本所浸润的对象。这种浸润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身体的美学机制本身就是资本运作的产物

这是最容易理解的一个层面,也就是说,当普遍性话语营造出身体的普遍性需要的时候,身体塑形与改造本身,在技术允许的情况下,必然会成为一种由资本所投资形成的产业。在这个产业中,资本不会改变其贪婪的本性,而资本在其合法的盈利机制下,必然尽可能将其对利润的追求最大化。也就是说,当资本进入到身体的美学机制之中的时候,本身就决定了资本面对的不是一个或几个单独的个体身体,而是普遍性的无面孔的“身体一般”。唯有在这个“身体一般”的层面上,资本对美容机构、美发机构、化妆品、医学机构等的投资才是有利可图的。一旦树立起美学机制下的“身体一般”,就必然意味着,所有的女性身体( 甚至包括男性的身体) 都被囊括其中;而拒不服从这种“身体一般”机制的女性,必然会被边缘化。这种边缘化不仅是审美上的边缘化,而且是在社会日常生活诸多方面的边缘化,从婚恋、求职、甚至消费购物都会遭到排斥与轻视。例如,今天在美容手术机构和其他美容产业铺天盖地的媒体攻势下,资本成功地宣告了当代女性都是带有瑕疵的女性,而这些瑕疵正是相对于“身体一般”而言的。在“身体一般”的魔镜照射下,每一位女性如同中了魔咒一般,飞蛾扑火式地扑向资本为她们营造的幻象中,同时将那些没被其魔咒所诱惑的女性边缘化。正是这种特殊的边缘化机制,导致了即便不愿意参与这种“身体一般”的女性都不得不屈从于这种体制,主动地将自己的身体改造为公共光学下的普世身体。因此,通过这种一般化或普遍化的身体美学机制的缔造,资本得到了最大化的利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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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经过美学机制的生产,身体本身就变成了一种资本

女性自愿参与到身体塑形与改造的美学机制之中,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害怕被边缘化的结果;而更为重要的是,身体一旦经过改造,便身价百倍,变成一种在资本主义之下,蕴含着巨大魅力和光环的身体。这种身体无论是从使用价值、交换价值,还是从鲍德里亚所言的符号价值上,都得到了巨大升值。换句话说,在被资本所浸润的身体的美学机制下生产出来的身体,本身就成为了资本主义社会市场流通的硬通货,而在不同的身材比例和脸蛋形状背后,都被标上了其资本所属的标签。

当然,身体参与市场中的流通意味着,符合普遍性“身体一般”标准的身体可以为其自身交换到更多的资源,更容易在社会中取得优势地位,甚至可以直接转换为货币,并参与到新的资本循环之中。这样,马克思的资本拜物教,在身体的美学机制之下,获得了一种全新的形态,即身体拜物教: 身体本身成为了一种资本形态。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当一个富翁的身边跟随着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时,这个美女其实并不是以主体的身份出场,而是以这位富翁的有形资本的形式出场。同样,当一个女性的身体与美学机制高度一致的时候,她的身体( 而不是她本人) 就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资本符号,成为了资本的形象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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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资本对女性身体的美学运作不是一次性的,而是动态的,永恒的

如果有朝一日,女性的身体不再通过资本与消费的方式来进行再生产,身体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与其他形式的资本不同的是,身体的资本不是一劳永逸的,即便是自然拥有的高度美学化的身体,也会随着青春年华的逝去而不断贬值。所以,在资本运作下的美学机制不仅仅起着生产美学的“身体一般”的作用,而且起到了善后的功能,即尽可能地去为身体资本做保值工作。身体资本的贬值,对于女性本身,尤其是业已参与到普遍化美学机制中的女性而言,是一件十分令人恐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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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鱼尾纹在眼角泛起的时候,当肚腩逐渐在腹部鼓起的时候,当白皙的皮肤不再光泽润滑而是干枯起皱的时候,她们需要抵抗这种自然力量在身体中的蔓延。比如,我们所看到的,一些年过半百的女明星仍然保持着光洁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材,这实际上是与一种“羊胎盘素”的注射有关。在美容机构中,注射“羊胎盘素”一次的价格在 12 万元以上,而且注射一次仅仅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为了继续保持这种“羊胎盘素”的效果,就必须持续地注射下去。对于女性来说,这几乎是建立起一种类似于吸毒一样的机制,不断地将自己的身体纳入到资本的生产装置之中,一旦有朝一日停止了金钱的投入,身体就会呈现出比自然衰老更为恐怖的结果。这样的话,女性的身体就成为了一个吸金的无底洞,外表艳丽的身体是靠无数的资本堆积起来的。身体越绚丽,资本的循环也就越快,身体塑形和美学生产机制于是就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一个永恒获利的产业,只要这种审美化的普世话语还存在,资本前进的号角就永远不会停息。

在资本主义前提下,女性身体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肉体,而是成为资本最为绚丽的符号,女性身体的资本符号可以与珠光宝气的宝石和贵金属饰品相提并论——如同十字架上作为符号化的耶稣的作用。在资本主义社会,女性的身体就是资本的神圣殿堂,在这个殿堂之上是用无数的金钱与资本堆砌而成的庙宇。这座庙宇始终向我们昭告的是,资本是至高无上、最为神圣的统治力量。在资本的统治下,女性身体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的身体,经过资产阶级美学生产的女性身体,已成为资本宗教的一种特殊祭品,她的身体已成为奉献给资本教主的祭牲。从这个意义上说,只有重返马克思主义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立场,才能走出女性主义文化政治学的困境,让马克思主义的女性主义在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帝国中浴火重生。

(作者:马慕兰。来源:微信公众号“浩宇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