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鸡叫：闪送平台的“新生态”是个啥？

文 | 巫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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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一起开启新世界的大门吧”！

如果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中对大伙说这句话，旁观的人们都会警觉起来，之后嗤之以鼻。在一个市场经济颇发达的东方社会，见惯了各种老掉牙套路的人们八成会觉得对方不是个疯子，大约就是个骗子……当然，也可能是个——啧啧啧……龌龊的流氓。

骗子们大约还是要浓妆艳抹地使用各种华丽辞藻，将各种龌龊的事情包装成“新世界”，好教人上当。然而，也有脸皮厚一点的，连道具也省了，直接腆着个半面妆出来吓人，指着自己那张丑陋的老脸怪叫道：

“这——就——是——新——世——界！”

你怕也不怕？

二

有个搞市内小件运输服务的平台在周末突然给“合作”的骑手们发个个告知书。

——“师傅们好！下周一我们将在北京上线新的派单体系，从原系统切换成生态系统。大家现在脑子里肯定装满了疑问，心里犯着嘀咕‘好不容易玩溜了旧系统，现在换成新的，一切是不是又要重头开始！’又担心又慌张。”

周扒皮……扭动着肥胖的腰肢爬上了场，努力挤出萝莉般的纯洁笑容，装出无辜又无知的样子……一脸横肉堆叠出皱巴巴的Baby fat。

大家会嘀咕什么，周扒皮先生心里肯定是清楚的。但他就是要懂装不懂，搞得好像大家是坐在平台办公室里的傻子一样。

三

这个新系统为啥叫生态系统呢？其实无外乎引入了更加残忍的内斗机制，让平台骑手在斗兽场内相互“竞争”。嗜血的平台则蹲在场边，随时出来喝血，吃肉。

当然，周扒皮先生要装出一副好像是为你好的样子：

让送单时间长，服务意识强的闪送员，能实实在在的提升收入。

如果让平台喝更多的血，你就能多挣一点点钱。可能真的只有一点点。

是每一单的收入提升了嘛？不是的，只是我干的单数更多了。而且，这个单数的增加是以“接任务”为代价的。这样种收入“提升”，其实是收入单价的下降。摊在每单上花的精力和时间更多。所以，无论对哪类骑手而言，收入都是实实在在地被降低了，是被周扒皮先生剥削得更狠了。

四

周扒皮先生掏出了三个灰不溜秋的小玩意儿：

闪送值、荣耀骑士和道具。

这仨玩意儿是干啥的呢？

出勤越多送单越多，你的闪送值就会相应提高，能接更多的派单。

师傅们要多多完单多参加任务获得更多的金币来购买道具，提升闪送值。

闪送值就是你接单多，接任务多，平台就多给你派单。作为商人，平台需要向客户提供更加可靠的服务，完成单量多的人在概率上更靠谱，于是让他们接更多的单，以保证平台自己的商誉。话讲得好听，算盘里全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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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还有任务。规则看上去是鼓励你多接单，实际上是让你多完成任务，而且，不得不持续地多完成任务：

只要你完成指定出勤任务，即可申请成为荣耀骑士，成为荣耀骑士之后，你将获得更高派单权益。

要注意的是，成为荣耀骑士之后也不能松懈，需要完成最低考核标准，否则将失去荣耀骑士的身份和派单权重。

这个荣耀骑士也是个让骑手骑虎难下的制度，为了维持这个多派单的“权益”，便不得不承担没人接的脏活累活。你不想接？还有一个道具等着你。

师傅们日常使用最多的就是盾牌，比如说成长分会每日衰减10%，就可以购买盾牌保持现有的分数，当日如果没有办法出勤的话，还可以购买补签卡。

盾牌是干啥的呢？“道具是用于保护身份的”，是避免伤害的。伤害从何而来呢？是平台，尤其是这个新的生态系统。因为它设定了你过去的成果要“每日衰减10%”。发盾牌的是谁呢？还是平台。你要避免这种伤害的代价是承受另一种伤害：多接任务单，赚不想赚的钱。

如果我干得更多，我就得继续干得更多，而且干的单子更多是我不想干的，直到我撑不住累死为止。想在平台多赚钱？更难了。原先的方便，现在也统统变成了道具的买卖。比如说，我这时候想下班了，原先可以开一个回家单的功能，平台就往我家那个方向派单子，派送完这一单我就可以直接收工回去了。现在这个功能就需要用道具来买了。如果不买道具呢？他往哪儿派你就得往哪儿跑。原先想接高价单的话可以设置选高价单，现在如果不买道具，就只能接近的几块几块的，如果想接高价单，又得花道具……当然，这些道具统统都要求你接更多的任务来换。平台瞅准了骑手们的需求，开出了价码。

周扒皮先生在开场白中曾经提出修改系统的三个目的：

01 更加公平，多劳多得

02 等单时间减少，大家都有单接

03 强调服务，增加服务的重要性

强调服务，就是让你不能拒绝平台，要温顺地接纳平台的压榨。当然，等单时间确实减少了，因为给你派了更多你耗时更长、收入更低的任务。你原先在等单，现在疲于奔命，花更多的力气，赚更少的钱。自然地，你接了原来不想接的烂单，赚了原来不想赚的钱，实现了“多劳多得”……

回味一下那句话吧：

让送单时间长，服务意识强的闪送员，能实实在在的提升收入。

真实在！

周扒皮先生手把手地在你的饭里添上屎，笑眯眯看着你，说：

“爱吃不吃吧。我就是添了屎了，咋地？”你虽然吃了屎，但你吃得不是更多了么？实实在在地多吃了啊！

自然，周扒皮先生还不忘记恶狠狠地放了个ps：“除了北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其他城市也将会陆续切换为生态系统，敬请期待。”大概是以为大家都无处可逃了吧？

五

为啥无处可逃呢？

疫情来了，阴影盘桓不散。防疫要求阻断流通，而资本则必须在流通中才能存活。流通一旦断了，“经济”也就下行了，各行各业也就不景气了。当然，苦的还是劳动者。更多的劳动力被抛入市场，平台发财的机会也就来了。

这些年以来，资本一面用机器替代人以节约劳动成本，竞逐超额利润，另一面又在劳动创造价值的铁的规律下开发出更多依靠肉身完成的服务，依靠雇佣关系赚取利润。快递、外卖、网约车、代驾、中介和销售等行当也就兴盛起来了。这些服务的客户往往是随机和不固定的，这就需要服务者和需求者各自获取对方信息，各种信息平台也因此能够垄断交易信息，从中收取租值，赚得利润。

起初，平台之间还相互竞争，因此需要让利给用户和服务者，让他们尝些甜头。大资本也会竞相参与投资，通过烧钱的方式熬死对手，最终让自己投资的平台获得垄断地位。

疫情来了，流通断了，危机也就开始了。危机俩字得拆开看：对小资本是危，对大资本则是机。任何危机都是资本整合和集中的大好机会，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戏码就以更加猛烈迅速的方式上演着。疫情就是这样的机会：小平台更迅速地消亡了，大平台则更迅速地扩张开来。平台的整合使大平台获得了垄断地位，腰杆子更硬了，说话也就更有底气了。欺负劳动者也就更加不讲究了：就剩我一家了，你还能奈我何？

同时，大量的劳动者在经济波动当中被抛入市场，劳动者之间的竞争也更加激烈了，使得平台更有底气丢出这些恶劣的制度压榨平台从业者的利益，为自己的超额利润服务：你不干？照样有人干。

不是日子不好过了，而是雇主本来就长这样。雇主只是收起了诱捕的猎具，露出了獠牙。这是他本来就要做的。

过去的优待必然要变成今天的严苛，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