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尤里·格鲁沙科夫（Юрий Глушаков）

原文出处：http://poligraf.red/belarus-ostrovok-sotsializma-ili-stabilnogo-kapitalizma/

翻译：十月娜1917（微博ID: 葱油拌面2010） 译文禁止任何形式的抄袭、洗稿及商业转载！

1994年7月10日，白俄罗斯举行了首任总统选举的第二轮投票。是他赢了！二十五年间白俄罗斯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呢？

披马海毛外套的红汞[1]（译者注释：作者并没有解释这个短语的意思，按我个人的理解，这里指的是白俄罗斯在解体之初出现的形形色色的投机商）

尽管这些年来白俄罗斯已经转变为一小撮高官统治的管理体制，并且实际上也已经取消了选举自由，然而对抗毒菜统治的任何企图都没能赢得民众的同情。人们已经原谅了卢卡申科建立的个人统治以及他其它的过错。这就是反对派屡屡失败的原因。

首先来回顾一下历史：25年前白俄罗斯共和国是怎样一种状态？

1994年。深红色皮夹克和金链子的时代。就是穿着简单的，也还是炫耀似地穿着皮夹克和土耳其制造的马海毛毛衣。而варёнки牌的牛仔裤就像半手工制品合作社及其产品一样，已经退出了历史舞台。

国家开始转向“市场经济”。不久前还是苏联最发达共和国之一的白俄罗斯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此时经济和生活水平急剧下降。企业间歇性停工，裁员，连续数月不发工资。

然而， 无论是工作还是学习已都不够摩登，所有人都想做点什么生意。

他们卖所有东西：从劣质伏特加——“自制烟卷”到“红汞”。他们到波兰，俄罗斯，甚至遥远的罗马尼亚贩卖商品。在那里发现的赤贫现象却严重影响了这些白俄罗斯投机小商贩的生意。但他们拒绝在赤贫的生活中看到臭名昭著的改革后果，并将一切都归咎于“茨冈人”——罗马尼亚人生活的混乱无序。

有组织犯罪控制着小公司的生意和中型公司的明面上的生意。“土匪战斗队”变成几乎平行的政权——许多人在听闻歹徒的正义和警察的腐败后，都会去找“权威”解决日常和街头冲突。

然而，以往汹涌的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情绪开始消退了。人们可以站在任意一杆旗子下抗议，而路人则会漠不关心地从身边走过。社会活动与混乱无序、经济衰退结合在一起，并导致重重矛盾。

苏联的解体对老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灵创伤。但即使是那些对共产主义思想漠不关心的人，也对投亲访友时遭遇海关表示反感。

在此情况下，新兴的官僚犯罪资产阶级需要符合自身利益的政权更迭。

堕落的人民公仆在此之前就喜欢欺骗。几乎所有的最高苏维埃的代表，包括很多“共产党员”，都投票支持私有化和其它改革。《关于向市场经济过渡的纲领》早在1990年就获得了批准——那时白俄罗斯还在苏共领导下。

然而在议会里拥有少数党团席位的白俄罗斯人民阵线却成了“替罪羊”。 正是这些滑稽的民族主义者对20世纪90年代初的所有反人民改革负有重要责任。

但最早正是这些官员认为有必要转向更加专制和控制型的政治模式，并以总统制共和国的形式示人。

的确，当时的总理维亚切斯拉夫·凯比奇正在为民粹主义总统的角色做准备。

然而卢卡申科却成了第一任白俄罗斯总统。

疯狂跳跃的白俄罗斯“兔子”（译者注释：这里的“兔子”指的是白俄罗斯1992-1994年间使用的以兔子为形象的货币——白俄罗斯卢布，白俄罗斯人将其称之为“兔子币”）

1992年，白俄罗斯国家货币上印上了臭名昭著的兔子和松鼠形象。

与此同时，白俄罗斯卢布也迅速开始贬值。1993—1994年，白俄罗斯通胀率为2‰.当局为调节价格，开始向国外出口货物。结果在国内则引入了票证和流通券。

白俄罗斯的工业品产量下降了40％以上。GDP下降了约35％。

商品零售额下降近47％，这还是在贸易和贸易商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新的精英阶层的形成和主要资产的转移是通过恶性通货膨胀，过去经济结构的破坏和腐败的财产再分配而实现的。1991—1995年，白俄罗斯人收入水平下降了38％。尽管还有一些人说实际工资减少了5倍！

收入低于贫困线的人口占全国总人口的60%。

这个图是P的，兔子币里没有恐龙

白俄罗斯人的平均寿命由1985年的72.6岁降至1996年的68.6岁。在没有任何战争和镇压的情况下，白俄罗斯人的寿命缩短了4岁。营养不良和缺乏生活必需品导致贫困和结核病等“穷人疾病”出现了新增。

当然，在此背景下，亚历山大·卢卡申科的犀利语言风格以及他纠正这种种不良状况的承诺赢得了大多数人的同情。最重要的是确实也取得了一些成就。自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白俄罗斯经济或多或少变得易于管理，工业也开始增长。

1996年白俄罗斯的GDP增长了2.8，1997年则比1995年增长了11.6%.到了2000年，工业增长为64.6%. 商品零售额增长了133%。2000年的实际货币收入增长了69.4％。

是的，同90年代相比，增长率也仅为5%.

即便到了2000年，白俄罗斯共和国的GDP仍比苏联计划经济条件下低11%.

关于当年的“白俄罗斯奇迹”，很多人都有记录。卢卡申科的政权因“侵吞”从石油和天然气优惠价格中获利以及未实现企业的现代化而备受谴责。但是也应注意其它方面。对经济的调整，动员能力和国家资源的使用，使经济从震荡中恢复过来。

90年代反对派画的卢卡申科漫画

在收入增加的情况下减少社会支出

然而，随着白俄罗斯经济的稳定和增长，福利国家却没有复苏。恰恰相反，正是在这一时期，福利国家被毁了。这样看来，尽管经济在增长，国家还是出于意识形态方面的原因试图摆脱社会义务。

早在1995年，一系列福利就被取消——旅行补贴，对切尔诺贝利受害者的补贴和其它奖金。

1999年，白俄罗斯共和国总统第29号法令引入了合同雇用制度。 在独立工运遭到迫害的情况下，解雇的威胁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一个工人的头上。

与此同时，公共事业费用却开始上涨，当局企图实现某种“100%成本服务”。但论证着100%是不可能的，于是就造成了一种印象：税率的定期上涨被公共事业费用的增长所掩盖。

尽管在宪法里还保留着“医疗免费”的条款，但医疗收费服务的规模却在加大。到二十世纪头十年，白俄罗斯高校高达70％的比例是付费教育。

早在1992年白俄罗斯就开始了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合作，而在卢卡申科统治下，该合作仍在继续。以国际贷款做交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特使强迫白俄罗斯接受新自由主义议程，而白俄罗斯政府通常会满足货币主义者的所有指令，但大规模私有化除外。

2011年实行价格放开政策，如今卖家可自由制定价格而无需申报其合理性。

新的“银行法”事实上禁止企业向国家银行直接贷款。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压力下，白俄罗斯正在减少国家对工农业的支持。

在此背景下，当局和反对派的对立就具备了象征意义，并与地缘政治利益紧密相连。尽管自由反对派基于“自由企业”的要求对当局提出批评，但从本质上来看，双方的社会经济纲领并没有太大区别。

“由于投资环境不利，导致投资效率低下及外商直接投资规模不足; 市场制度和国家调节经济手段滞后，小企业发育不全，商业及社会自我组织和自动调节形式滞后，企业经营活动维持高风险。”

您怎么看这些字句，出处是哪里？是白俄罗斯联合公民党的党纲，还是白俄罗斯人民阵线的宣言？不，这是《白俄罗斯共和国2011-2015年政府行动纲领》中的话。

即时新闻（图片说明：这是白俄罗斯媒体tut.by于2018年11月13日刊发的一则新闻，标题是：企业经营周开幕 鲁马斯（白俄罗斯现任总理）：企业家是社会最有天赋的成员。内容是：11月12日在明斯克举办的企业经营周开幕，总理鲁马斯及主要西方外交使团出席开幕式。与会者纷纷表示支持私营企业）

说来有趣，尽管2011年发生了金融危机和周期性崩溃，2000-2018年白俄罗斯的经济却持续增长。根据世界银行的数据，白俄罗斯的GDP从1994年的177.9亿美元增加到2018年的近600亿美元。就是说，几乎增长了三倍。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这种增长与白俄罗斯经济的负债额有关——1994年外债总额为12亿美元，到2018年底达到165亿美元。并且在总产值增长的同时，白俄罗斯国内物价也以美元计价上涨。

2018年，仅一年时间内，白俄罗斯GDP就增长了50多亿“美元”。那导致社会削减政策的原因是什么？

显然，这并非社会的迫切需要，而是由于新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牢牢地占据了白俄罗斯共和国的权力结构。

货币主义改革的进程仍在继续

客观地说，现任政府也有优点。与1994年相比，婴儿死亡率下降了5倍。几乎消灭了有组织犯罪。并非所有国有企业都已出售。但近年来，当局政策的新自由主义倾向愈加严重。

2016年进行了货币改革，政府试图把币值改为正常数字。结果是以美元计价的价格急剧上涨。维持生活的最低限度的必需品，例如1升牛奶和1个面包，已远远高于1白俄罗斯卢布（0.5美元），并且价格还在继续上涨。

统计数据显示，白俄罗斯人均工资约500美元，但这并不能反映现实。甚至在州府城市，大多数工人的平均工资也很难超过300-350美元。

据联合国统计，2019年白俄罗斯的平均预期寿命为71.2岁。而在1985年，平均寿命为72.6岁。在资本主义改革的过程中，我们甚至无法达到34年前的预期寿命！.

但是我们可以提高退休年龄。男性退休年龄将逐渐提高到63岁，女性为58岁。

2018年医院付费方面也发生了变化，允许租用雇工（实际上是转卖）。 2019年，更改了有利于劳动者的旅行津贴支付流程。

这项政策的极致是2017年通过的《第3号法令》，该法令被自由派媒体称为《寄生虫法令》。法令中指出了“社会依赖思想”，而这个术语则源于新自由主义词典。只不过自由主义媒体妄图把这项法案与“苏联”混为一谈。

与苏联时代的相关法律相比，白俄罗斯的《第三号法令》甚至把家庭主妇也纳入约束范围。与此同时，没有人强迫“寄生虫”工作，况且，哪里能为官方登记的未就业人员提供五十万个工作岗位仍然是一个谜。本着普遍货币化的精神，未就业人员理应支付国家，就这么简单。

白俄罗斯人集会反对“寄生虫法令”

事实上，该法令应被称为“对失业者征税”。 如果真要对比历史，那么可以跟在资本原始积累期间的英格兰的作坊进行比较。

感谢新历史时期劳动人民的前所未有的抗议，《第3号法令》已经修订，并以更宽松的形式发挥效用。

改革引擎

新自由主义的改革被迫从外部（如世界银行或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金融怪兽）和内部同时进行。

而且，内部游说集团比想象中的更强大。正是在反对派的媒体报道中，白俄罗斯领导人被描绘成漫画式的人物——半文盲的“苏联”官员，他们不了解“市场经济的任何好处”。

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新的摩登政府

首先，国家机器早就跟生意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如果说白俄罗斯“寡头们”暂时还没有直接影响决策，那么大资本家的利益则是优先考虑的问题。

其次，白俄罗斯所有的经济学派都信奉“市场”理论。在这些圈子里甚至凯恩斯主义也被认为是异端邪说。随着实际生产的下降，前“红色厂长”——即在经济活动中国家主义的支持者，其地位正在逐步削弱。

第三，国家结构关系不断扩大，白俄罗斯不仅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相关组织建立联系，还同众多基金和非政府组织合作。政府官员根据合作项目前往欧盟国家，地方政府获得资助，东部伙伴关系框架内的非政府组织和其它项目也在影响白俄罗斯的立法工作。

第四，在公民社会权利和社会保护的扩展领域，这一合作进程最为缓慢，但在推进新自由主义议程方面则相当高效。

由此可见，今日白俄罗斯共和国发展了一套特殊的公私合营的资本主义模式。 大型工业企业仍掌握在国家手中（译者注释：请注意，这里指的“国有”而非“国营”，白俄罗斯实际上实行的也是国家资本主义，而不是公有制），但在外界和内部的压力下，经济和社会领域的具有破坏性的新自由主义“改革”也是“坚定不移”的。

参考

^ 红水银（或称红汞）是一种虚构的物质，传闻为苏联在冷战时期研制，通过纯水银和氧化汞锑放置在核反应堆内辐照二十天，则制造出的这种呈红色的廉价但辐射度极高的物料。传说红水银每立方公分重达二十点二公克（20.2 g/cm3），密度更胜于铀（19.1 g/cm3）；只需把棒球大小的分量制成肮脏弹，就已足以造成灾难性破坏。但由于至今仍无力证据证明红水银的存在，科学家对红水银到底是什么莫衷一是。有科学家[谁？]质疑，以如此高能量密度的辐射物，稳定性不足，难以制造炸弹。所有相关讨论都与苏联相关连，故部分专家认为是有心人士散播的谣言。 https://zh.wikipedia.org/wiki/%E7%B4%85%E6%B0%B4%E9%8A%80

为了避免失联请加+激流网小编微信号wind_1917

（原载于知乎用户“十月娜1917“，感谢译者授权激流网刊发，转载略有删节。责任编辑：郭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