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晶被冒名顶替是1997年,我考进青岛海洋大学,认识了很多山东同学。
苟晶在接受媒体采访(图/网络)
陈春秀被顶替是2004年。山东省查出242名冒名顶替者,是2016年,有两名是中国海洋大学(我的母校)的,211、985高校。
这说明至少从1997年开始,冒名顶替就没断过。它甚至有蔓延之势,在苟晶第一次高考那年,他的班主任只敢让女儿顶替苟晶的“中专定向委培”资格。而到了2016年,连海洋大学都有两名顶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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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这次冒名顶替风波人们更应该关注的层面。
山东省有关方面相继公布了陈春秀和苟晶案的调查结果,我认为速度很快,结果也是可信的——一个人要读大学,需要办的手续非常清楚,按照程序逐步核实就行了。
教育部门的通报,把陈春秀和苟晶的被顶替,归结为当时档案管理等不够严格,这个说法还值得商榷。
事实上,即便是1997年,如果有任何一个环节(通知书、档案、户口和入学审查)不能“摆平”,冒名顶替就很难成功。
到了2016年,高考录取的环节早就采纳指纹、人脸识别等先进技术,仍然有242个人顶替成功——可能真正印证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俗语。
被人冒名顶替上大学的山东农家女陈春秀(图/网络)
不管是陈春秀案还是苟晶案,我们从通报中都能读出一种恐惧:所有环节的人,没有一个意识到那是在作恶,在影响“另一个孩子”的前途。他们在为了自己的(或者关系人的)孩子而奔走,在“想办法”,却很少想到那会对一个无辜的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一个乡长(陈春秀案顶替者的舅舅)或者高中班主任,就可以轻松搞定多个环节的十几个相关人员,这已经不是权力的问题,而是“流行文化”了。
这是属于基层的残忍,所以当处理结果下来,有些人甚至会为当初的“作恶者”感到惋惜,他们看上去也没那么坏——几乎都是普通人,只不过比被顶替者的处境好一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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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山东,尤其让人扼腕叹息。
山东被称为“葱省”,有不少我认识的山东朋友,也很喜欢吃大葱。他们会说,做人就应该像大葱一样,向上生长,“清清白白”——但是在现实中,却有那么多人不清不白。
这就是关于冒名顶替事件的重点所在,今年的高考马上就要开始,考生家长们看到这种冒名顶替的新闻,最该担心的是这样的“不幸”会不会发生在自家孩子身上。
我至今仍能记得,1997年高考公布成绩后,和我的开心不同,父母和亲友的反应是紧张,他们担心会有冒名顶替的事发生。直到从收音机上听到录取名单中有我的名字,父亲从镇上拿回一份报纸,上面也有我的名字,大家才放下心来。
山东省及时公布调查结果,给了家长们信心。
人们希望苟晶和陈春秀的悲剧不要再发生,社会必须公平对待那些十七八岁的孩子,不仅是因为他们是“未来的栋梁”,而是因为他们更单纯,更善良,也更脆弱。
所以,我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舆论的方向变成了开始指责苟晶。她或许“虚构”了一些事实(两次高考都没到中专线,而不是她宣称的成绩那么好),被录取的是煤炭学校的委培,而不是什么矿业大学——但是,这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关注冒名顶替,就是为了得到一个无比清白的苟晶吗?
毫无疑问,舆论对苟晶的关注,和她“虚构”的悲惨处境有关。两次被顶替,媒体还没报过这么惨的;其中第一次是被班主任的女儿顶替,这比被陌生人顶替更让人气愤,因为班主任作为掌握着信息优势,每天都面对自己欺凌的对象,还要在台上讲人生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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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假想了一个场景,更是加深了这种悲剧感:苟晶的复读,可能注定是徒劳,因为班主任的女儿已经用了她的档案,她就没有参加考试的资格了。
当初看到这个猜想的时候,我就知道这很幼稚。
我相信,每一个能够冒名顶替的,都能制作一份“看上去合格”的档案。苟晶的班主任最后也证明了这一点,他女儿用了苟晶的档案,但是并没有影响到苟晶复读再考——1997年,每一个复读生都可以拥有一份新档案。
苟晶的高中毕业证书(图/网络)
很多人对苟晶的恨,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有媒体总编辑指责苟晶“污染互联网道义空间”(他自己一直在掌管着道义空间呢),还有人称那些对苟晶进行人肉、到她直播间辱骂的行为,是“人民的起义”——这可真是人类历史上最痛快而轻松的起义了。
人们痛恨苟晶,是因为发现她“说谎”,骗了自己。这和当初被她的故事打动,在网上为她呼吁一样。
其实,他们真正关心的是自己。被感动的时候,证明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发现“被骗”,加倍谴责苟晶,则不但洗刷了自己被骗时的智商受辱感,也让自己的正义感加倍了。
不管邱老师和苟晶最后境遇如何,这些人总是赢家。他们是在狂欢,但是也可能是最冷静的,因为他们从来顾及的只是自己的感受。
然而,你不得不为这样的狂欢感到担忧,因为在这个过程中,最初那个追问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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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丰。来源:冰川思享号。责任编辑:郭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