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9日,从上海到某四线城市,新世纪运输公司成功给与了我自出生以来最差的乘车体验。时逢国庆,回家之路总必然要出点波折,这点我也有点心理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波折折的之远,远得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昏夕阴气象万千,让人大开眼界。
9月29日下午1点,坐标上海长途汽车客运总站。
上海客运总站是有了十几年历史的长途汽车站,所有设施还保持着十几年前的风格。(比如说厕所还是那种定时冲水型的。)它隶属于上海芷新集团有限公司,是08年奥运会和10年世博会的基础设施配套项目。
这里是连接上海和三四线城市及以下的交通枢纽。
换句话说,是运输外来人员的交通枢纽。这里不属于上海人。
这里的乘客,多半是三四线城市及以下的小地方出身,来到上海这种一线城市打拼或者旅游的。
9月29日下午2点十分,晚点半小时的大巴终于到了。已经快一年没回家的我兴奋地提起行李,往大巴走去。迎面走来两个陌生中年男子,打了个照面,似乎透露着霸道无理的黑社会气质。
即将乘坐的汽车正面看去面色发黄,似乎很有历史,饱经沧桑。进车一看,我顿时傻眼了:地面肮脏不堪,座椅是破的破,坏的坏,没几个能好好坐人的。窗帘和座椅也是发黑发臭,怕不是从营业以来就没洗过一次澡,车厢里的空气也污浊不堪。我走到后面,勉强找了个能下屁股的位置,因为预估到回到家必然浑身泥泞,所以我也有事先准备——没洗澡,当然在不整洁这一点上我还是比不过这辆车。附图——离奇脱位的座椅。
十分钟过去了,终于发车了。当然这时我还不知道,更野蛮的还在后面。
这辆车从总站出发,出发时只有十几名乘客。后来它绕来绕去途径很多个“点”,每个点上来一些人。直到车厢里没有一个空位,它才上高速。这时已经下午3点半了。
客运总站之后,在“点”上来的人,车票钱一律130。听他们谈话的内容,平时票价都是90,国庆“擅自”涨价,当然引起了很多乘客不满。然而端在锅里的鸭子再怎么挣扎也是跑不掉的,有牢骚,但是不能不回家,因此虽然非常波折,但是好歹把钱交了上去。
我看着自己从汽车总站买的车票——178,没错了,是被黑了。心里的愤怒到达极点。
一个看起来是“路路通”的中年老男人,话多闲不住,好像知道得很多,一直跟旁人搭话。我就跟他打听,这个上海汽运和这个汽车是什么关系。后来了解到,现在这种长途汽运多半是私人承包(我坐的这辆车属于一个叫做上海新世纪的公司),跟汽运总站是某种“合作”关系,这种私人承包的车从总站里“买线路”,如果从总站买票,车票钱要扣给他们三到四成。也就是说,我手里的这张178的票,有50是扣给总站的。
那么问题来了,私人承包,到底是哪个私人?是司机还是新世纪的老板?
从后来的谈话中得知,一般的情况是新世纪公司买下几条线路,然后配备很多辆车,而司机充其量不过在这个公司里打工的。
而总站也并非是某种公营官营的机构,在承包给公司以后,就是私有的东西。
私有!私有!人的逻辑早就变成了钱的逻辑。
这种破车按理说早就应该报废的。
作为消费者追求服务质量,硬件质量,就是说我们有权要求乘车环境干净舒适,司机无权自己决定走什么线路,乘客应该有知情权,这些文明的东西在这里是不存在的。或者说根本就是两种逻辑。
因为私有,业主想的只是怎么利益最大化,怎么多赚钱,乘车环境,服务都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这里也是最缺乏规范和管制的地方,因此野蛮的逻辑横行霸道。
那个路路通中年人说我们应该理解司机的辛苦,理解他们想赚钱的心情,因为他以前也是做司机的,司机赚钱也很不容易,一年之中也就只有这几个假期能赚几个钱。
到司机手中的130,不知道又有几成是需要扣给公司的。
因此,在私有的条件下,司机和乘客都是被剥削者。真正的敌人并不是司机。
路路通继续透露说,新世纪公司在上海客运这块势力不小,惹不起的。
车厢里一片沉默。
再说乘客。
坐在我旁边的老大爷,典型的逆来顺受型。自己的座位早就脱位了,“受罪啊”,他并非不明白自己利益被侵犯,但他还是选择忍受。
其实仔细想想,并非不能理解。
在底层的群众根本就没有维权的意识,不知道如何去维权,他们不知道这种“技术”和渠道。他们常年以来一直是这样过来的,不公正就是他们的生活日常。他们早已麻木,只要能送他们回家,几个小时是可以忍受的。
不过我也能充分意识到,维权其实在大多数乘客看来是无法理解的。
想维权,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这种乘客遭遇“屠宰”的遭遇,也让我想起了大学时在沈阳坐出租车的经历。沈阳的出租车也非常缺乏管制,乱要价,不打表,顺路多载人是很常见的。有次和同学看演唱会回来下雨,出租车不好打,司机趁机“打劫”,载了我们两个人之后又遇到了四个人打的,他当时就脱口说了句,“早知道载这四个好了”。这暗示着司机可以像挑白菜一样挑乘客,主导权在司机,而不是乘客。当然为什么沈阳的出租车这样混乱无秩序,是不是私有的问题还有待查证。
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戏剧性的高潮来了。司机将车从公路上转进了荒无人烟的连路灯都没有的荒郊野地,下了车,自己给自己加油。
连加油站都不用去了。
这个彩蛋猝不及防。以致于我一度以为自己连同车里的一堆人可能会被卖了。
晚上10点半,我终于到了终点站。近8个半小时的回家之路异常坎坷,不过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引发思考的契机。一辆长途汽车,其实正反映了私有制的弊病,以及伴随着城乡人口差距,经济差距的人口流动的种种问题。这次的经历也让我感受到了人们的思想意识的唤起和改造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不同的经济基础决定了不同的思维逻辑。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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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蛋壳小饼干。本文为激流网首发。责任编辑:邱铭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