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每过一个小时就像熬了一年一样,如果是真的来玩那该多好啊。”
怀孕五个月的小静躺在病床上,刚静脉注射催产针的她看上去很憔悴。天气闷热,除了护士没人和她搭话。
男朋友没有来,两天后,她开始疼痛难忍,医生决定进行堕胎手术。
“孩子已经成型了,需要自己生。”手术经历漫长的四小时,期间不断有喊叫声从手术室里传出来。
结束手术的小静,好像死过一回。
1300万例人工流产中,近一半女性不满25岁。
一位妇科医生说,最心痛的就是面对一张稚嫩的脸,懵懂地询问:“医生,流产不痛吧,不痛就没事吧。”
国家人口计生委科学技术研究所2013年发布的一组数据显示,每年中国人工流产的次数已达1300万人次,庞大的数字背后都是不能轻易诉说的故事。
《中国青少年生殖健康调查报告》显示,“15岁~19岁女孩中8%有性经历且多次怀孕率高于20岁~24岁”。中国流产女性中,25岁以下比例占到近五成。
对于很多经历堕胎的少女,尚未长大,人生的底色便是悲凉。
有个女孩在20岁时打掉了自己的孩子,她说“不是所有事情,靠坚强就能扛下去。”因为男友没负责,女孩自己买了药,没流干净,又二次清宫。
她躺在手术台上,听着耳边传来的金属撞击声,恍惚中感觉冰凉的东西,伸进了自己的身体,然后她睡了过去,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慢慢地下床,弯腰穿好鞋,或许是血液的流失,让她感觉一阵眩晕。向护士道了声“谢谢”,她走了出去。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以后可能都无法做妈妈了。
柴静曾经对一些十五六岁就经历意外怀孕的女孩做过访谈。
这些女孩说起经历来云淡风轻,“因为好奇”“没想到成功率这么高,一下就中了。”“流产之后再也没去找过他,因为觉得肮脏。”
然而访谈中的女孩璐璐却在日记中写道:
“这是一段多么让我不愿回忆的过去,午夜梦回时惊醒的,抹不了那铁器进入我身体的疼痛,和自己无知的脸。”
即便有人安慰说以后的路还很长,可有些痛苦,没经历过就永远无法感同身受。
怀孕本是一个女人幸福的权利,她们却可能要不起。默默承担一切后,还要在人前学会微笑,假装不痛。
即使是常见的人流手术,女性也要受很多苦。
如果孩子只有两个多月,女性要做的是药物流产。就用两粒药,一个阻断孩子吸收养分,另一个让子宫剧烈痉挛。
母亲会感到生不如死的疼痛,伴随呕吐,腹泻。而那个小小的胚胎在意识到自己是什么之前,就成了死胎,在妈妈疼痛中的任意时刻,被随随便便地排出来。
药流如果失败,还有进行二次手术。
如果孩子已经有5到13周,吸刮术才能把他弄出来。
这时他已有心跳,手指也开始探触母亲的子宫,只是骨头还没那么中用。
冰冷的金属器械从准妈妈的下体深入,撑开正在保护胎儿的闭合宫颈口。一根很粗的吸管被放在这出口,用相当于家用吸尘器20倍的力气,把孩子撕扯成碎片,再从子宫吸走。
孕育到5、6个月的生命,就得用扩张清宫术了。
胎儿的身体有成年男子的手掌那么大,所以准妈妈在做手术的前两天,就要在宫颈口塞上干海草棒,它们吸收水分后直径会膨胀,从而给胎儿撑开出口。
妈妈艰难地躺下,一个加重的金属器先撑开她的下体,吸管在这时候已经不够用了,医生要选的是更有力的清宫钳,它们把孩子四肢一块块地从躯干上生生扯下。
至于孩子已经成型的头颅,最难拔,但是钳子能挤碎它。医生会看有没有白色的液体流出——那是孩子的大脑。有的话,头颅的碎片就也可以夹了。
7个月以上的孩子,就算早产都有很大可能活下来,所以引产要持续三四天。
锋利的针头刺穿妈妈的肚皮,载着一种名为“地高辛的”药物,直达婴儿的大脑。这时的他,已经能感觉到疼。如果第一次的药量不够,挣扎中的胎儿还可能会再挨多一针,直到能被确认在腹中死亡。
之后是同样的扯出四肢,躯干,夹碎头颅。
每一种手术流产后,医生都要刮干净胎儿的尸体碎片,即便子宫可能撕裂穿孔,周边的器官也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手术完成后,所有的部分要能拼成一个完整的婴儿尸体。
以上的每一种,都可能导致女人的永久不孕,甚至死亡。
心理折磨:堕胎女人自杀率比未堕胎的高5倍
在西方,堕胎是极具争议的手术,在某些宗教主导的国家,甚至将堕胎与杀人等同。
中国虽未有相关伦理的争论,但对孕妇来说,从身体中拿掉一个生命,也是对心理的一场极大的考验。
有专家描写这一过程时说:基本上,胎儿是被砍碎,然后用抽吸器吸出,出来的时候只是一堆肉碎。
文字比画面的冲击感小了很多,一般来说,罪恶感、做噩梦、怀念孩子都是术后心理症状。
演员吴尊在《鲁豫有约》谈起家庭生活,提到流产的第二个孩子,神情充满懊悔与不舍,言语间不难看出遗憾。
男性尚且如此,经历生理折磨的女性,心理考验会更大。
2008年,香港一名怀孕的女子被女网友用利刀割开腹部,划出一道五寸长伤口,血如泉涌。
施暴的这名女子,小产后换上抑郁及妄想症,此次借赠送婴儿衣服为名,约对方到自己寓所,乘机划破对方腹部。
2014年,山东省烟台市莱山区警察接到报警电话,疑似女生被绑架,到现场才发现,没有打斗痕迹,倒是有很多针头注射器。
女生姓黄,只有20岁,分手后发现怀孕的她,选择流产。手术后心情极度抑郁的她常常借酒消愁,当酒精对抗不了抑郁时,她选择了吸毒,甚至自残。
就在事发前,她才吸了大量毒品,并用刀片割腕自杀,身体虚弱,深深的伤口里竟然流不出血。
这就像身上的伤口,无法说给人听,无法痊愈,却一天比一天严重。
美国的研究表明,堕胎妇女患抑郁症的比例是没堕胎的4倍,自杀率高于其5倍;产科和妇产科学院的博士研究堕胎后遗症时还发现:
35%的堕胎者经常会感受到那被堕胎的孩子来到访;
54%的堕胎者经常会做有与堕胎有关的恶梦;
73%的堕胎者经常会回想堕胎那一刻的经历;
81%的堕胎者常想念被堕胎的孩子;
65%的堕胎者常常有自杀的念头。
高重复流产率——每个百分点背后都有一群渣男
在妇产科工作的长辈,常常告诫家里孩子,要珍惜自己,也不要祸害他人。
“保护好自己,别糟践自己,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男人伤害自己,真的不值。”
总觉得堕胎这种狗血的事离自己很远,但事实却让人不寒而栗:
天涯上一个网友为男友流产5次,当她需要宽一点的卫生巾时,男友却抱怨她奢侈浪费。
争执吵架时他说:“你以为你还和以前一样呢,表面上看着真的一样,实际上你已经是个不完整的女人了,谁和你在一起谁倒霉,流了那么多次还这么嚣张,我家就我这么一个孩子,我可不想断了香火,你tm该跟谁跟谁去。”
男人对女人的伤害,不一定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他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在她脆弱的时候没有给她应有的安慰。
姜思达曾征集那些受过伤害女孩的经历。
有个女孩说:“我永远无法忘记,2016年5月10日,宫外孕大出血的我被推进了手术室,那个说要娶我的他,签了字就再也找不着了。”
在两性关系中,女性在生理方面往往比较弱势。
人们把性爱描绘得神圣又美丽,然而在有些男人眼里却是不计后果的宣泄。
为了满足自己的快感,他们拒绝避孕套,以安全期、吃避孕药等各种借口去欺骗无知的女孩。
只言片语的他,支离破碎的她。
年轻时无知,年长时愚昧
在21世纪的今天,还是有很多人为了家庭不破裂,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儿子,为了生“男孩”而堕胎。
安徽小伙王某夫妻生下女儿后,因 “延续香火”的观念严重,走上“不生儿子誓不休”的征程。
结婚十二年,为了逃避计生监管,他们先后离婚两次,数次流产的妻子试管婴儿接连失败,后被诊断为继发性不孕、盆腔粘连。生子无望的王某在今年9月,再次起诉和妻子离婚。
已有3个女儿的广东陈女士,有个一直想抱孙子的婆婆。婆婆逼着她先后怀孕8次,每当检查出是女儿,就带她去引产。
2015年,再次怀了女儿的陈女士,在手术过程中,因多次引产造成子宫壁太薄,引发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这是她第9次怀孕,也是最后一次走上手术台。备受磨难的子宫,最后带走了她的生命。
一个女人的悲哀,是自己也把自己当成了生育工具。忘记了自己首先是人,然后是女人,最后才是母亲。她自己的一生,也是同样弥足珍贵的一生。
两性教育在中国的教育体系中总是一片空白。
有人说,这是一个可以开黄色笑话、调戏妇女,可以猥亵幼童,可以约炮偷情出轨,可以视频直播淫秽,但就是不能在教育中谈两性关系的时代。
女孩初中时问当医生的妈妈:什么是精子,什么是卵子,妈妈不但没告诉她,还给她一个耳光。
湖北一对硕博夫妻,结婚三年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发现妻子竟还是处女。原来两位高级知识分子认为:只要一起睡觉就会有孩子。
以“无知”为“知羞”,是我们观念里的政治正确。
李银河曾说:我国现代社会已经不乏大方谈性,但是却很少人正确谈性。大学生连自己青春期发育特征都不了解,你还指望他们会戴避孕套吗?
因为缺乏避孕知识,中国25%有过性行为的青少年都有意外怀孕的经历。
一谈到性,人仿佛就不自觉地变成了双面派:官面上视它为洪水猛兽,私下里时兴滥交。人流广告随便做,计生用品贼一样;出轨成了常态,婚姻沦为儿戏。
而“打胎有什么大不了”的观念,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某医生曾碰到一件荒唐事,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跑去不育不孕科看医生,说她都有过两三年性行为了,为什么一次都没怀上,一次都没落过胎,同学都落过好几次胎了。
在这姑娘看来,没有堕过胎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堕胎成了同学朋友间的一种“时尚”。
青少年心理教育专家陈一筠说“在广西南宁调研时我们听到已有9岁少女堕胎的案例,孩子父亲是一个13岁男孩。”
医学杂志《柳叶刀》曾刊载过一篇论文,文中指出每年全球堕胎案例4400万,其中有将近一半是在不安全的情况下进行的。无痛人流对身体造成的创伤,与传统人流并无二致,甚至增加了一份麻醉的风险。
薛之谦事件曾闹得沸沸扬扬。李雨桐在微博晒出自己堕胎的证据,却被粉丝反讽“打胎是这个社会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事,哪个因打胎拿赔偿的。”
甚至有人举出自己亲属都打过胎的例子,以此论证因为堕过胎就要求赔偿是多么不合理。
满不在乎的口吻让人胆战心惊。
她们不知道,轻飘飘的一句“正常”,背后藏着多少人的苦痛。
张爱玲在《公寓生活记趣》里饶有兴味地总结了一句:“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用在这里十分贴切。
只人流一项,就杀死无数女性。
活着的人,也不好过,身体残留着当时的记忆,并发症后遗症缠身,心理备受折磨,悲伤内疚以致抑郁。
人流最初为了保障女性安全而出现,是社会的进步,但1300万这个数字暗含的意义,却可能与此背道而驰。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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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子宫日记》. 国家地理频道. 先锋影片(Pioneer Productions). 2005
[3]国家卫计委.《中国流动人口发展报告2016》.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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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Sedgh, G.; Singh, S.; Shah, I. H.;?hman, E.; Henshaw, S. K.; Bankole, A.?Induced abortion: Incidence andtrends worldwide from 1995 to 2008.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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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糟值。责任编辑:邱铭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