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宁(画像)
《怎么办?(我们运动中的迫切问题)》一书的写作工作早在1901年春天就开始了,列宁在《从何着手?》一文中曾预告要出这本书。后来由于情况变化,列宁修改了原定计划,直到1901年秋天才正式撰写。1902年1月列宁写完了这本书,2月撰写了序言。3月10日,《火星报》第18号登出了该书在斯图加特出版的消息。
1902—1903年,《怎么办?》在俄国各地社会民主党组织中广为传播。不少人受了它的影响而成为《火星报》的拥护者。《怎么办?》一书对于俄国工人阶级的革命马克思主义政党的建立,对于列宁火星派在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各委员会和组织中、以及以后在1903年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取得胜利,起了特别重大的作用。
《火星报》编辑部的成员对列宁这本书的评价有过分歧,可是这种分歧并没有越出《火星报》编辑部的范围。书中的主要论点,即关于工人运动的自觉因素和自发因素的关系的论点,关于党在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的领导作用的论点,已写进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纲领草案,而这个纲领草案是由普列汉诺夫起草、经《火星报》编辑部修订并得到全体成员一致同意的。在党的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当反火星派(亚·马尔丁诺夫、弗·彼·阿基莫夫)通过批评《怎么办?》来反对《火星报》编辑部所制定的党纲草案时,火星派(包括格·瓦·普列汉诺夫、尔·马尔托夫)都表示赞同列宁的这本书以及它对“自觉因素”即社会民主党在无产阶级革命运动中的作用问题的提法。可是在第二次代表大会以后,当孟什维克开始对旧《火星报》的基本思想进行系统的修正时,普列汉诺夫却承担起“反驳”列宁《怎么办?》一书的观点的任务。1904年,普列汉诺夫在《火星报》上声称他在自发性和自觉性问题上同列宁早就有原则的分歧。1905年3月23日《前进报》第11号发表了瓦·瓦·沃罗夫斯基的文章《蛊惑宣传的产物》,对普列汉诺夫作了答复。这篇文章经列宁校阅、修改和补充过,列宁还给它写了一条很长的脚注(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9卷《关于党纲的历史》)。
1907年11月,列宁把《怎么办?》收入《十二年来》文集时,删去了第5章第1节《谁因〈从何着手?〉一文而生气了?》,同时增加了5条脚注。他在《〈十二年来〉文集序言》里指出《怎么办?》的写作背景、它的历史作用和意义,并驳斥了孟什维克和资产阶级自由主义阵营中的着作家们对该书的攻击和歪曲(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16卷)。
在《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6卷中,《怎么办?》这一着作是按1902年版刊印的,并参照1907年版作了校勘。
三、工联主义的政治和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
我们还是从夸奖《工人事业》开始吧。马尔丁诺夫在《工人事业》第10期上,发表了一篇论述同《火星报》的意见分歧的文章,标题为《揭露性的出版物和无产阶级的斗争》。他把这些意见分歧的实质表述如下:“我们不能只限于揭露那个阻碍它〈工人政党〉发展的制度。我们还应当对无产阶级当前的日常利益作出反应。”(第63页)“……《火星报》……实际上是革命反对派的机关报,它揭露我国的制度,主要是政治制度……而我们现在和将来都要在同无产阶级斗争保持密切的有机联系的条件下为工人的事业努力。”(同上)对马尔丁诺夫的这种说法,我们不能不表示感谢。这种说法具有重大的普遍意义,因为它实质上决不仅仅是概括了我们同《工人事业》的意见分歧,而且概括了我们同“经济派”在政治斗争问题上的一切意见分歧。我们已经指出过,“经济派”并不绝对否认“政治”,而只是常常从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观滑到工联主义的政治观上去。马尔丁诺夫也正是这样滑过去的。因此我们也就同意选择他作为经济派在这个问题上的错误的典型。对于这一选择,无论《〈工人思想报〉增刊》的作者们,还是“自我解放社”宣言的作者们,或《火星报》第12号上所载的那封“经济派”的来信的作者们,都没有理由责备我们,这一点我们往下将予以证明。
(一)政治鼓动和经济派缩小政治鼓动的范围
大家知道,俄国工人经济斗争⑴的广泛开展和加强,是同创办揭露经济(工厂方面和职业方面的)情况的“出版物”密切相联的。“传单”的主要内容是揭露工厂中的情况,于是在工人中很快激起了进行揭露的真正热情。工人一看见社会民主党人小组愿意而且能够给他们提供一种新的传单,来叙述工人的贫困生活、无比艰苦的劳动和无权地位的全部真实情况,他们也就纷纷寄来了工厂通讯。这种“揭露性的出版物”不仅在某一传单所抨击的那个工厂里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而且在所有听到揭露出来的事实的工厂里都引起了强烈的反响。既然各行各业工人的贫困和痛苦有许多共同之处,“叙述工人生活的真实情况”就使所有的人赞赏不已。甚至在最落后的工人中,也产生了一种想“发表文章”的真正热情,一种想用这种萌芽形式的战争去反对建立在掠夺和压迫的基础上的整个现代社会制度的高尚热情。这些“传单”在绝大多数场合下都真正成了一种宣战书,因为这种揭露起了极大的激励作用,使工人一致要求消灭各种令人发指的丑恶现象,并且决心用罢工来支持这种要求。结果,厂主自己也往往宁愿不等战争本身到来就完全承认这些传单所起的宣战书的作用。这种揭露,总是一经出现就变得强大有力,形成强大的道义上的压力。往往只要一有传单出现,就可以使一切要求或部分要求得到满足。总之,经济方面的(工厂方面的)揭露,过去和现在都是经济斗争的重要杠杆。只要还存在着必然会使工人起来自卫的资本主义,这方面的揭露将始终保持这种意义。即使在最先进的欧洲各国,现在也还可以看到,揭露某个落后的“行业”或某个被人遗忘的家庭手工业部门的种种丑恶现象,可以成为唤起阶级意识、开展工会斗争和传播社会主义的起点。⑵近来,绝大多数俄国社会民主党人几乎把全副精力都用在组织对工厂的揭露这种工作上。只要回想一下《工人思想报》就可以知道,人们在这种工作上耗费了多少精力,竟忘记了这种活动本身实质上还不是社会民主主义的活动,而只是工联主义的活动。实际上,这种揭露只涉及某个职业的工人同厂主的关系,而得到的结果不过是使出卖劳动力的人学会较有利地出卖这种“商品”,学会在纯粹商业契约的基础上来同买主作斗争。这种揭露可能(在革命家组织适当利用这种揭露的条件下)成为社会民主主义的活动的开端和组成部分,但是也可能(而在崇拜自发性的条件下则一定会)导致“纯粹工会的”斗争和非社会民主主义的工人运动。社会民主党领导工人阶级进行斗争不仅是要争取出卖劳动力的有利条件,而且是要消灭那种迫使穷人卖身给富人的社会制度。社会民主党代表工人阶级,不是就工人阶级同仅仅某一部分企业主的关系而言,而是就工人阶级同现代社会的各个阶级,同国家这个有组织的政治力量的关系而言。由此可见,社会民主党人不但不能局限于经济斗争,而且不能容许把组织经济方面的揭露当作他们的主要活动。我们应当积极地对工人阶级进行政治教育,发展工人阶级的政治意识。现在,当《曙光》和《火星报》向“经济主义”作了第一次冲击之后,这一点已经“是大家都同意的了”(虽然我们在下面就会看到,有些人只是口头上同意而已)。
试问,政治教育究竟应当有哪些内容呢?能不能局限于宣传工人阶级与专制制度敌对的观念呢?当然不能。只说明工人在政治上受压迫是不够的(正如只向工人说明他们的利益同厂主的利益相对立是不够的一样),必须利用这种压迫的每一个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正如我们已经开始利用经济压迫的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一样)。既然这种压迫是落在社会的各个不同阶级的身上,既然这种压迫表现在生活和活动的各个不同的方面,包括职业、一般公民、个人、家庭、宗教、科学以及其他等等方面,那么我们如果不负起责任组织对专制制度的全面政治揭露,就不能完成我们发展工人的政治意识的任务,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为了利用压迫的具体表现来进行鼓动,不是应当把这些表现揭露出来吗(正如为了进行经济鼓动,应当把工厂里的舞弊行为揭露出来一样)?
看来,这是很明白的吧?但正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大家”只是口头上同意必须全面发展政治意识。正是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例如《工人事业》不仅没有担负起组织(或是提倡组织)全面政治揭露的任务,反而把已经着手实现这个任务的《火星报》拉向后退。请听吧:“工人阶级的政治斗争只是〈恰恰不只是〉最发展、最广泛和最切实的经济斗争形式。”(《工人事业》的纲领,《工人事业》第1期第3页)“现在摆在社会民主党人面前的任务,是要尽量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马尔丁诺夫的文章,《工人事业》第10期第42页)“经济斗争是吸引群众参加积极的政治斗争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联合会代表大会决议和“修正案”:《两个代表大会》第11页和第17页)读者可以看到,所有这些论调,从《工人事业》产生时起,直到最近的“给编辑部的指示”为止,始终都贯穿在《工人事业》中,并且这些论调显然都是用同一个观点看待政治鼓动和政治斗争的。你们可以根据政治鼓动应当服从于经济鼓动这个在一切“经济派”中流行的意见来仔细考察一下这个观点。说经济斗争一般讲来⑶是吸引群众参加政治斗争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这是否正确呢?完全不正确。各种各样警察压迫和专制暴行的表现,也是同样能“吸引”群众的一种“普遍适用的”手段,而决不是只有那些同经济斗争相联系的表现才是这种手段。地方官横行不法,农民遭受体罚,官吏贪污受贿,警察欺压城市“老百姓”,摧残饥民,压制人民追求光明和知识的愿望,横征暴敛,迫害教派信徒,虐待士兵,侮辱学生和自由派知识分子,——为什么所有这些事实以及千百种诸如此类不是同“经济”斗争直接联系的压迫行为,一般讲来就是进行政治鼓动和吸引群众参加政治斗争的不那么“普遍适用的”手段和缘由呢?恰恰相反,在工人(他们自己或者同他们亲近的人)受无权之苦,受专横和强暴压迫之苦的所有活生生的事例中,警察在工会斗争中进行迫害的事例无疑只占很小一部分。试问为什么要预先缩小政治鼓动的范围,只把一种手段称为“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而否认社会民主党人同时还应当有其他的一般讲来是同样“普遍适用的”手段呢?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年以前!……),《工人事业》曾经写道:“经过一次罢工,或者最多经过几次罢工以后”,“只要政府出动警察和宪兵”,“当前的政治要求就会成为群众所能理解的要求了”.(1900年8月第7期第15页)现在联合会已经把这个机会主义的阶段论推翻而向我们表示让步,说“根本不必要从一开始就只在经济基础上进行政治鼓动”(《两个代表大会》第11页)。将来写俄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史的人,只要根据“联合会”对自己的那一部分旧的错误见解所作的这一否定,就可以比根据各种长篇大论更清楚地看到,我们的“经济派”把社会主义贬低到怎样的地步了!但联合会该是多么幼稚,竟以为靠放弃一种缩小政治范围的形式就能促使我们去赞同另一种缩小政治范围的形式!如果在这里也说经济斗争必须尽量广泛地进行,也说要始终利用经济斗争来进行政治鼓动,但“根本不必要”认为经济斗争是一种吸引群众参加积极的政治斗争的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这岂不更合乎逻辑吗?
联合会认为用“最普遍适用的手段”这个说法来代替犹太工人联盟(崩得⑷)第四次代表大会的相应决议中的“最好的手段”的说法是有意义的。我们实在很难说这两个决议中究竟哪一个好些,因为在我们看来,两个都很糟糕。无论联合会或是崩得,都滑到(在某种程度上也许甚至是不自觉的,是受了传统的影响)经济主义即工联主义的政治观上去了。至于这里用的字眼是“最好的”,还是“最普遍适用的”,实质上毫无差别。假使联合会说“在经济基础上的政治鼓动”是最普遍采用的(而不是“适用的”)手段,那么,对于我国社会民主主义运动发展的一定时期来说,这是正确的。也就是说,对于“经济派”,对于1898—1901年间的许多(也许是大多数)实际工作者来说,这是正确的,因为这些做实际工作的“经济派”的确几乎完全是在经济基础上采用(就算他们都采用过!)政治鼓动的。正如我们看到的,《工人思想报》和“自我解放社”都承认甚至推荐过这种政治鼓动!《工人事业》本来应当坚决斥责在进行经济鼓动这种有益的事情时缩小政治斗争范围的有害行为,但它并没有这样做,反而把最普遍采用的(“经济派”采用的)手段称为最普遍适用的手段!无怪乎当我们把这帮人称为“经济派”的时候,他们也就只好破口大骂我们又是“捏造者”,又是“捣乱者”,又是“圣使”,又是“诽谤者”⑸;只好向大家哭诉说,这使他们蒙受奇耻大辱;只好用几乎是发誓赌咒的口吻声明:“现在根本没有一个社会民主党组织犯‘经济主义’的错误。”⑹啊,这些诽谤者,凶恶的政治派!整个“经济主义”不正是他们完全出于仇恨人的心理而故意捏造出来,使人蒙受奇耻大辱的吗?
马尔丁诺夫向社会民主党提出“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任务,这究竟有什么具体的现实意义呢?经济斗争是工人为争得出卖劳动力的有利条件,为改善工人劳动条件和生活条件而向厂主进行的集体斗争。这种斗争必然是职业性的斗争,因为各种职业的劳动条件极不相同,所以争取改善这些条件的斗争,也就不能不按职业来进行(在西方通过工会,在俄国通过临时工会联合会和传单等等)。因此,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就等于力争用“立法和行政措施”(象马尔丁诺夫在他那篇文章的下一页即第43页上所说的那样)来实现这些职业的要求,在这一职业范围内改善劳动条件。所有的工会现在是,而且向来都是这样做的。你们只要看一看维伯夫妇这两位造诣很深的学者(和“造诣很深的”机会主义者)的着作⑺,就可以知道英国的工会很早以前就认识到了并且一直在实现“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任务,很早以前就为罢工自由,为取消法律上对合作社运动和工会运动的一切限制,为颁布保护妇女和儿童的法律,为制定卫生法和工厂法来改善劳动条件等等而从事斗争了。
由此可见,“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这句漂亮话,听起来“极端”深奥,“极端”革命,其实却掩盖着那种力求把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降低为工联主义的政治的传统意图!他们表面上是要纠正《火星报》的片面性,说《火星报》“把教条的革命化看得高于生活的革命化”⑻,而实际上却把争取经济改良的斗争当作一种新东西奉送给我们。其实,“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这句话的含义不过是争取经济改良而已。只要马尔丁诺夫仔细分析一下自己所说的那些话的意思,那他自己就可以作出这个简单的结论。马尔丁诺夫拖出了他的一门最大的重炮来反对《火星报》,他说:“我们党能够而且应当向政府提出具体要求,要它实行种种立法和行政措施来反对经济剥削,消除失业,消除饥荒等等。”(《工人事业》第10期第42—43页)具体要求实行种种措施,这难道不正是要求实行社会改良吗?我们现在要再一次问问没有偏见的读者:当工人事业派(恕我使用这个笨拙的流行名词!)提出必须争取经济改良这个论点来表明他们同《火星报》的意见分歧的时候,我们称他们为暗藏的伯恩施坦派,这是不是诬蔑他们呢?
革命的社会民主党过去和现在一直把争取改良的斗争包括在自己的活动范围之内。但是它利用“经济”鼓动,并不仅仅是为了要求政府实行种种措施,而且是(并且首先是)要求政府不再成为专制政府。此外,革命的社会民主党认为有责任不仅根据经济斗争,而且根据社会政治生活方面的一切现象来向政府提出这个要求。总之,革命的社会民主党使争取改良的斗争服从于争取自由和争取社会主义的革命斗争,就象使局部服从整体一样。而马尔丁诺夫却用另一种形式把阶段论复活起来,力求规定政治斗争必须按所谓经济的道路发展。他在革命高涨时提出所谓争取改良的特殊斗争“任务”,就是把党拉向后退,而助长“经济派”和自由派的机会主义。
其次,马尔丁诺夫羞羞答答地用“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的漂亮的论点来掩饰争取改良的斗争,而把仅仅是经济的(甚至仅仅是工厂的)改良当作一种特殊的东西提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不得而知。也许是由于一时疏忽吧?但是,如果他所指的不只是“工厂的”改良,那么我们刚才所引过的他那个论点就会毫无意义了。也许是由于他认为政府只是在经济方面才可能实行和大概会实行“让步”吧?⑼如果是这样,那就是一种很奇怪的谬误,因为政府在笞刑、身分证、赎金、教派、书报检查制度等等的立法方面,也是可能作出让步而且经常作出让步的。“经济的”让步(或者假让步),对政府来说,自然是最便宜最有利的,因为它想借此博得工人群众对它的信任。但是,正因为如此,我们社会民主党人无论如何也绝对不应当使人们得出这样一种看法(或产生这样一种误解),以为经济改良对我们更有价值,以为我们正是把这种改良看得特别重要,等等。马尔丁诺夫在解释他上面提出的那些关于立法和行政措施方面的具体要求时说道:“这样的要求,不会成为一种空话,因为这些要求既然能产生某些显着结果,就会获得工人群众的积极支持……”我们可不是“经济派”啊!我们不过是象伯恩施坦之流、普罗柯波维奇之流、司徒卢威之流、尔·姆·之流以及诸如此类的先生们一样屈从于那些具体结果的“显着性”而已!我们不过是(同纳尔苏修斯·土波雷洛夫一起)向大家暗示说:凡不“能产生显着结果”的都是“空话”!我们不过是要表明,似乎工人群众不能够(并且同那些把自己的庸俗思想强加于他们的人的愿望相反,没有证明自己能够)积极支持对专制制度的任何反抗,支持那些甚至绝对不能对他们产生任何显着结果的反抗!
就拿马尔丁诺夫本人援引的关于消除失业和饥荒的“种种措施”的例证来说吧。从《工人事业》自己的诺言来看,它正在致力于制定和详细制定“能产生显着结果”的“立法和行政措施方面的具体要求〈以法案的形式吗?〉”,而《火星报》“却始终把教条的革命化看得高于生活的革命化”,极力说明失业同整个资本主义制度有不可分割的联系,警告大家说“饥荒在蔓延”,揭露警察“摧残饥民”的行为和可恶的“暂行苦役条例”;《曙光》则把论述饥荒问题的那一部分《内政评论》⑽印成了单行本,作为鼓动的小册子。可是,天哪,这帮狭隘得不可救药的正统派,这帮对“生活本身”的要求置若罔闻的教条主义者又是多么“片面”啊!他们的任何一篇文章都没有提出(这还了得!)任何一个,真是根本没有提出任何一个“能产生显着结果”的“具体要求”!多么可怜的教条主义者啊!应当叫他们到克里切夫斯基之流和马尔丁诺夫之流那里去领教领教,好让他们懂得策略是……发展……而增长的过程,好让他们懂得必须赋予经济斗争本身以政治性质!
“工人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同政府作经济斗争’!),除了它的直接的革命意义之外,还有一种意义,就是它能使工人经常碰到他们政治上无权的问题。”(马尔丁诺夫的文章,第44页)我们把这段话抄下来,并不是要把上述那些反复说过千百次的东西再重复一次,而是要来特意感谢马尔丁诺夫提出了所谓“工人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这样一个新鲜而出色的公式。真是妙极了!真是以独到的才能,极其巧妙地抹掉了“经济派”之间的一切局部的意见分歧和细微的差别,而在这里用简单明了的话表明了“经济主义”的全部实质,开始是号召工人作“政治斗争以维护共同的利益,即改善全体工人的状况”⑾,接着是大谈阶段论,最后是在代表大会决议中说什么“最普遍适用”等等。“同政府作经济斗争”正是工联主义的政治,而工联主义的政治离社会民主主义的政治还很远很远。
(二)谈谈马尔丁诺夫是怎样深化了普列汉诺夫的意见
有一次,一位同志说:“近来我们社会民主党的罗蒙诺索夫何其多啊!”他指的是,许多倾心于“经济主义”的人都有一种令人惊奇的倾向,总想“凭自己的头脑”发现一些伟大的真理(比如说经济斗争使工人碰到无权的问题),同时又用天生才子不可一世的态度鄙弃所有先前的革命思想和革命运动发展过程已经提供的一切。罗蒙诺索夫式的马尔丁诺夫就是这样的一位天生才子。你们只要瞧瞧他所写的《当前问题》一文,就能看出他怎样“凭自己的头脑”正在接近阿克雪里罗得早就说过的东西(关于阿克雪里罗得,我们的罗蒙诺索夫当然是完全避而不谈的),就能看出他正在开始理解,例如我们不能忽视资产阶级中某些阶层的反政府态度这种道理(《工人事业》第9期第61、62、71页;参看《工人事业》编辑部对阿克雪里罗得的《回答》,第22、23—24页)等等。但可惜只是“正在接近”和只是“正在开始”,仅此而已,因为他毕竟还根本没有理解阿克雪里罗得的意思,所以还在说什么“同厂主和政府作经济斗争”.三年来(1898—1901年),《工人事业》一直在努力理解阿克雪里罗得的意思,然而——然而毕竟还是没有理解这种意思!可能这也是由于社会民主党“象人类一样”始终只提出自己能够实现的任务吧?
但是,罗蒙诺索夫之流的特色,不仅表现在他们对于许多东西都不知道(这不过是小小的不幸!),并且还表现在他们不认识自己的无知。这才是真正的大不幸,正是这种不幸促使他们马上就来着手“深化”普列汉诺夫的意见。
罗蒙诺索夫式的马尔丁诺夫写道:“自从普列汉诺夫写了这本书〈《俄国社会党人同饥荒作斗争的任务》〉以来,已经过去许多时候了。社会民主党人在10年中间虽然领导了工人阶级的经济斗争……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给党的策略奠定一个广泛的理论基础。现在这个问题成熟了。我们如果愿意奠定这样的理论基础,显然就应当大大深化普列汉诺夫以前阐发过的那些策略原则……现在,我们确定宣传和鼓动的差别,应当不同于普列汉诺夫〈马尔丁诺夫刚刚引用了普列汉诺夫的话:”宣传员给一个人或几个人提供许多观念,而鼓动员只提供一种或几种观念,但是他把这些观念提供给一大群人“)。我们认为宣传就是用革命观点来说明整个现存制度或其局部表现,至于在宣传时所用的形式能为几个人还是能为广大群众所接受,那没有什么关系。所谓鼓动,严格讲来〈原文如此!〉,我们却认为是号召群众去采取某些具体行动,是促进无产阶级去对社会生活进行直接的革命的干预。”
我们祝贺俄国的以及国际的社会民主党获得了一套新的、马尔丁诺夫式的、更严格更深奥的术语。直到现在,我们(同普列汉诺夫以及国际工人运动的所有领袖们一起)都认为:例如宣传员讲到失业问题的时候,就应当解释清楚危机的资本主义本质,指出危机在现代社会中不可避免的原因,说明必须把现代社会改造为社会主义社会等等。总之,他应当提供“许多观念”,多到只有少数人(相对地讲)才能一下子全部领会,完全领会。而鼓动员讲到这个问题时,却只要举出全体听众最熟悉和最明显的例子,比如失业者家里饿死人,贫困加剧等等,并尽力利用大家都知道的这种事实来向“群众”提供富者愈富和贫者愈贫的矛盾是不合理的这样一个观念,竭力激起群众对这种极端不公平现象的不满和愤恨,而让宣传员去全面地说明这种矛盾。因此,宣传员的活动主要是动笔,鼓动员的活动则主要是动口。要求宣传员具备的素质是不同于鼓动员的。例如,我们称考茨基和拉法格为宣传家,而称倍倍尔和盖得为鼓动家。想在实际活动中分出第三个方面或者第三种职能,并把“号召群众去采取某些具体行动”归入这种职能,那就十分荒唐了,因为“号召”作为单独的行为,要么是理论着作、宣传小册子和鼓动演说的自然和必然的补充,要么是一种纯粹执行性质的职能。实际上,可以拿现在德国社会民主党人反对谷物税的斗争来作例子。比如说,理论家写关税政策的研究着作,“号召”为通商条约、为贸易自由而斗争;宣传员在杂志上也这样做,鼓动员在公开演说中也这样做。在这种情况下,群众的“具体行动”就是签名上书帝国国会,要求不增加谷物税。采取这些行动的号召,间接是出自理论家、宣传员和鼓动员,直接是出自那些把签名簿分送到各工厂和各私人住宅去的工人。照“马尔丁诺夫式的术语”来讲,岂不是要把考茨基和倍倍尔两人都称为宣传员,而把分送签名簿的人称为鼓动员吗?
德国人的例子使我想起了一个德语单词:Verballhornung.按俄文直译是:巴尔霍恩式的修正。约翰·巴尔霍恩是16世纪莱比锡的一个出版商。他出版了一本识字课本,并且照例也加上了一张画有雄鸡的插图,不过他画的不是通常脚上有距的雄鸡,而是脚上无距的雄鸡,旁边还有两个鸡蛋。课本封面上加了一行字:“约翰·巴尔霍恩修正版”.从那时起,德国人讲到实际上把东西改坏的那种“修正”时,就说是巴尔霍恩式的修正。所以当你看到马尔丁诺夫之流如何“深化”普列汉诺夫的意见时,就不禁想起巴尔霍恩的故事来……为什么我们的罗蒙诺索夫“发明了”这种糊涂观念呢?他是为了说明,《火星报》“也象普列汉诺夫在15年以前那样,只注意到事情的一方面”(第39页)。“《火星报》至少在目前是偏重宣传任务而忽视鼓动任务。”(第52页)假如我们把后面这个论点从马尔丁诺夫式的语言译成普通人的语言(因为人类还没有来得及接受这种新发明的术语),那就是说《火星报》偏重政治宣传和政治鼓动任务而忽视这样一个任务,即“向政府提出”“能产生某些显着结果”的“立法和行政措施方面的具体要求”(或社会改良的要求,——假如允许把还没有发展到马尔丁诺夫那种水平的旧人类的旧术语再使用一次的话)。请读者把这个论点同下面的一段议论对照对照吧!
“这些纲领〈即革命社会民主党人的纲领〉还有使我们吃惊的地方,就是它们始终偏重工人在议会〈我国现时所没有的议会〉中活动的好处,而完全忽视〈由于这些纲领的革命虚无主义〉工人参加我国现有的厂主工厂事务立法会议工作……或至少参加城市自治机关工作的重要意义……”
这一段议论的作者把罗蒙诺索夫式的马尔丁诺夫凭自己的头脑想出来的那个思想说得稍微直率、明确和坦白了一些。而这位作者就是《〈工人思想报〉增刊》(第15页)上的那位尔·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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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⑴为了避免误会,我们要说明一下:在以下的论述中,所谓经济斗争(按我们的习惯用词)全都是指“经济实践方面的斗争”,在上述引文中,恩格斯称这种斗争为“对资本家的反抗”,而在各自由国家里则称为工会的、工团的或工联的斗争。
⑵我们在本章中所讲的只是政治斗争,较广义的或较狭义的政治斗争。所以我们只顺便指出,《工人事业》非难《火星报》“过分避讳”经济斗争(《两个代表大会》第27页;马尔丁诺夫在他写的《社会民主党和工人阶级》这本小册子中也再三重复过这种非难),这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如果提出这种非难的先生们把一年来《火星报》上的经济斗争栏的篇幅即使用普特或印张计算一下(这是他们所爱用的方法),并且把它拿来同《工人事业》和《工人思想报》上的经济斗争栏的篇幅的总和比较一下,那他们马上就会看到,他们在这一方面也是落后的。显然,他们意识到了这种简单的真实情况,才迫不得已提出一些清楚表明他们惶惑不安的心情的论据。他们写道:“《火星报》不管愿意不愿意〈!〉,都不得不〈!〉考虑到实际生活的迫切要求,至少〈!!〉也得刊载一些有关工人运动的通讯。”(《两个代表大会》第27页)这真是一个把我们驳得体无完肤的论据!
⑶我们所以说“一般讲来”,是因为《工人事业》上所讲的正是全党的一般原则和一般任务。无疑,在实践中,政治有时的确应当服从于经济,但是只有“经济派”才会在准备用于全俄的决议中说到这一点。其实,也有“从一开始”就能够“只在经济基础上”进行政治鼓动的情况,可是《工人事业》终于认为这是“根本不必要”的(《两个代表大会》第11页)。我们在下一章中就要证明,“政治派”和革命家的策略不仅不忽略社会民主党的工联任务,恰恰相反,只有它才能保证这种任务彻底实现。
⑷崩得是立陶宛、波兰和俄罗斯犹太工人总联盟的简称,1897年9月在维尔诺成立。参加这个组织的主要是俄国西部各省的犹太手工业者。崩得在成立初期曾进行社会主义宣传,后来在争取废除反犹太人特别法律的斗争过程中滑到了民族主义立场上。在1898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一次代表大会上,崩得作为只在专门涉及犹太无产阶级的问题上独立的“自治组织”,加入了俄国社会民主工党。在1903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二次代表大会上,崩得分子要求承认崩得是犹太无产阶级的唯一代表。在代表大会否决了这个要求之后,崩得退出了党。在1906年俄国社会民主工党第四次(统一)代表大会上,崩得重新加入了党。崩得从1901年起,是俄国工人运动中民族主义和分离主义的代表。它在党内一贯支持机会主义派别(经济派、孟什维克和取消派),反对布尔什维克。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崩得分子采取社会沙文主义立场。1917年二月革命后,崩得支持资产阶级临时政府。1918—1920年外国武装干涉和国内战争时期,崩得的领导人同反革命势力勾结在一起,而一般的崩得分子则开始转变,主张同苏维埃政权合作。1921年3月崩得自行解散,部分成员加入了俄国共产党(布)。
崩得第四次代表大会于1901年4月通过了关于政治斗争手段的决议,其引言部分有如下的论点:“经济斗争是吸引广大群众参加运动的最好的手段,在经济斗争的基础上应当开展政治鼓动,使之超出经济斗争的范围,但是没有任何必要从一开始就只在经济的基础上进行政治鼓动。”(见《工人事业》杂志第10期第123页)——57.
⑸这是《两个代表大全》一书的原话;该书第31、32、28、30页。
⑹《两个代表大会》第32页。
⑺指悉·维伯和比·维伯合着的《工业民主》一书。
⑻《工人事业》第10期第60页。在这里,马尔丁诺夫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玩弄我们在上面已经描写过的那种把戏,即把“一步实际运动比一打纲领更重要”这一论点应用到我国运动现在的这种混乱状态中来。其实,这只是把伯恩施坦所说的“运动就是一切,最终目的算不了什么”这句臭名远扬的话翻译成俄文罢了。
⑼第43页上写道:“当然,如果说我们劝工人向政府提出某些经济要求,那是因为在经济方面,专制政府出于需要而愿意作某些让步。”
⑽见《列宁全集》第2版第5卷第268—286页。——编者注⑾《工人思想报》《增刊》第1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