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没有太多新闻。我国发生的一件比较大的事情,就是上海市开始全面推行垃圾分类政策。

这个政策出发点是好的。其初衷在于解决所谓的“垃圾围城”问题。从我国国情来看,至少在东部发达地区,垃圾产生的数量大概是每1万人口日产10吨,也就是大概人均1千克这样一个数量级。不同城市之间可能有一点浮动,但大致就是这个水平。其中,所谓的“湿垃圾”,也就是可腐垃圾,一般来说占到20%左右。

垃圾分类首先就是解决这个湿垃圾的问题。因为这种垃圾是最恶心的垃圾,带来产生异味、滋生蚊蝇、烧出二噁英等等一系列问题。所以,不管什么地方,推广垃圾分类,先做到干湿分离。产生的湿垃圾,一般来说,是送去资源化处理终端,处理成有机肥。名义上叫做“变废为宝”,但实际上没有利润空间,所以这部分需要政府补贴一部分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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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把不可腐的,再按照回收利用的价值,分为可回收和不可回收两类。可回收这部分是有利可图的,所以通过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就解决了。剩下的不可回收垃圾,焚烧也好填埋也好,实际上经过前面两步,都大大减量了,而且烧起来更干脆,污染更少。最后再把少量有毒有害的,单独归一类,另行处置。

这里顺便说一句,有些人说,辛辛苦苦分好类,最后保洁员又把所有垃圾倒一块了。这是因为,处理湿垃圾的资源化利用终端的建设需要时间,有些片区暂时还做不到分类处理。但是,分类投放、分类收集的习惯和运行体系应该先行一步,这是没有错的。所以,垃圾分类原理上是很清晰的,逻辑上也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那就是成本。

对于上海这样的一线城市而言,最大的一笔成本其实被大家忽略了,那就是土地成本。一个四分类的垃圾桶,谁用谁知道,在使用上是极为不便的,简直就是反人类的。但你不用这种超级难用的四分类桶,就要在家里每个房间摆四个桶,单纯从桶的成本上来讲,是不高的。一个塑料桶,十几块钱就可以买一个,好看一点的几十块钱,总之是不贵的。问题是,当这样一个桶,放在上海的土地上,就贵的离谱了。平均来看,新增一个垃圾桶,拿在手里的时候,可能只有25块钱,但放在地上,就值2.5万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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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笔大的成本是时间成本。在分类以前,混合投放,混合收集,对于丢垃圾的人来说,过的很爽。现在让人分类,初期当然会有学习成本,这也是被人吐槽最多的。这个没关系的,只要养成习惯,问题不大。问题比较大的是,考虑到需要运用强制手段倒逼垃圾分类,出于治理成本考虑,必然会采取定时定点投放的方式。不仅上海如此,只要推广开来,任何一个城市,都必然如此。这就使人们的时间被切割的支离破碎,使丢垃圾由举手之劳变成一项任务。

所以,很显然,垃圾分类和很多其他事情一样,受影响的,主要是所谓的中产阶级,尤其是贫下中产。对于富人来说,垃圾分类影响的主要是家里的保姆,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影响是不大的。再加上,他们的住房面积足够大,大不了可以多买几个垃圾桶,而且只要有钱,垃圾桶既可以很美观,也可以很智能。对于上中产来说,一人的收入可以养全家,这就是说,家里可以有一个全职太太(先生),问题也不会太大的。而对于真正的贫困人口而言,因为穷,所以他们消费不了太多东西,也就产生不了太多垃圾。相反,垃圾分类监督员倒是一个不错的工作。

但是,贫下中产就很惨了。他们的住房面积非常小,比如说上海,人均住房面积大概是36平方米。但这是人均。大量外来流动人口,其中当然也包括大量贫下中产,并不在分母之内。所以实际上更小。同时,这是人均,就意味着,扣除人均住房面积更大的富人和土著之后,这部分贫下中产实际上的住房面积远远达不到平均数。再扣除床、桌、椅等家具占地后,住所内实际可支配面积就更小了,这种情况下,把垃圾桶小换大,或是少换多,对生活品质影响是比较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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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他们的工作很辛苦。上海市现在有一句口号,叫做“点燃灯火通明、挑灯夜战的创业之光”。这就意味着,很多人是要加夜班的。这样一来,要满足定点定时就比较麻烦,更麻烦的是,闲暇的时间、精力本来就很少,又要满足垃圾分类,就让许多人很痛苦了。

所以说,垃圾分类和许多别的事情一样,本质上仍然是一个转嫁社会成本的问题。首先,我们仍然是要珍惜、要感激的。我们的政府是人民政府,这就意味着,政府承担了许多本应由个人来承担的社会责任。比如说,在垃圾不分类的时候,或者说,垃圾分类初期的时候,我们国人在这方面比许多外国友人过的是要爽的。因为很多事情由政府代劳了。比如说,过去上海市的垃圾分类政策,是给保洁员发补贴,让他们去对垃圾做二次分类。

这样一来,由于政府的有效作为,就使个人把本应该承担的资金、时间、精力,腾了出来。但问题在于,对于个人而言,尤其是对于“灯火通明、挑灯夜战”的贫下中产而言,政府让渡的这些资金、时间、精力,并没有落到自己身上。由于在劳动力市场上,劳动者与雇主之间事实上的不平等地位,使得劳动者能够享受的资金、时间、精力,都被压缩到一个最低的限度。

这就意味着,无论政府代劳多少,给他们让利多少,最后,劳动者都必然要把这一切再让给他们的雇主。也就是说,假如垃圾不分类可以让他们每天节省15分钟,住房节省1平方米从而使每月租金减少100元,那么,就意味着他们这个层次的劳动者的平均工时会延长15分钟,而收入会相应的减少100元。因为使他们能够活下去的基本条件就是如此。

回头来讲。他们在朋友圈里花式吐槽垃圾分类,原因何在也就很清楚了。他们的收入和工时在不分类的时候,已经被压缩到最低程度,现在在这种最低程度基础上,哪怕再压上一根稻草,他们也是受不了的。但是,垃圾分类从理论上来说,是个人应该承担的责任,政府抓这项工作,是本分。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这就是说,由于垃圾分类抬高了的生活成本,最后必然会在收入和工时上体现出来的,所以,并不用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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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学习强国时间:

到2020年底,基本建立垃圾分类相关法律法规和标准体系,形成可复制、可推广的生活垃圾分类模式,在实施生活垃圾强制分类的城市,生活垃圾回收利用率达到35%以上。

2020年底前,在以下重点城市的城区范围内先行实施生活垃圾强制分类。

1.直辖市、省会城市和计划单列市。

2.住房城乡建设部等部门确定的第一批生活垃圾分类示范城市,包括:河北省邯郸市、江苏省苏州市、安徽省铜陵市、江西省宜春市、山东省泰安市、湖北省宜昌市、四川省广元市、四川省德阳市、西藏自治区日喀则市、陕西省咸阳市。

3.鼓励各省(区)结合实际,选择本地区具备条件的城市实施生活垃圾强制分类,国家生态文明试验区、各地新城新区应率先实施生活垃圾强制分类。

《生活垃圾分类制度实施方案》(国办发〔2017〕26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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垃圾分类与贫下中产-激流网(作者:陈露。来源:公众号 新潮沉思录。责任编辑:还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