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西方国家习惯地把凡是在自己的土地或租用的土地上从事经营的农业生产者都称为农民,这种说法实际上包括了农业资本家和独立个体农民。后者既是私有者,又是独立劳动者,是处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中间阶级和过渡阶级。随着科技革命的发展,由于大生产排挤小生产的规律的无情作用,他们不断被分化,终将为资本主义经营的农场主、农业无产者和兼业的农户所代替。

一、金融垄断资本控制下的最大产业

农业在美国被称为最大的产业。1980年美国农业资产总额高达9,270亿美元,大约相当于制造业资产的88%。其中地产价值6,712亿美元,技术设备和生产资料价值2,130亿美元。平均分摊于每一个劳动者的技术设备价值高达12万美元,超过了工业的10万美元。美国农业中就业人口虽然大大减少,但是仍然超过美国汽车业、钢铁业、建筑业三个最大的经济部门就业人数的总和。美国农产品、畜产品超过国内的需要,出口粮食占世界出口额的一半以上。

在法国,过去的重农学派曾称农业是哺育法国的乳头,前总统德斯坦则称之为绿色的石油。战后法国农业技术的进步,农业机器和工艺在农业中的广泛应用,使法国1952-1972年农业劳动生产率平均每年增长2.6%。1978年的农业总产值,相当于1960年的4倍多。法国的农产品、食品出口,1978年接近500亿法郎,占法国整个商品出口的15%。

在联邦德国和其他一些西欧国家中,在国家财政和信贷支持下,农业投资在国民总投资中所占的比重,往往超过农业总产值在国民总产值中的比重,农业生产部门的投资率,高于工业部门的投资率。如联邦德国长期以来农业设备投资每年以7.8%的速度增长,1978-1979年度达106.9马克。每一个劳动者平均的固定资本装备也接近工业。

1978年联邦德国农业资产总计已达1,460亿美元,其中农业机械、农具、农田基本建设、农用建筑等固定资产640亿马克,每一个农业生产劳动者占有农业资产8.5万马克。其他西欧国家的农业都保持同样的趋势。农业已经成为战后帝国主义国家中发展较快、耗费资本较多的部门。

农业的现代化和社会化的高度发展,为金融垄断资本的渗透和控制创造了条件。经营农业首先就要购买土地,这是农业中最大的投资。其次,现代化的农业需要巨额资金购买昂贵的机械设备—一拖拉机、收割机和其他各种农具。西欧国家农场主的资金主要来自国家信贷和援助,其余来自自筹资金和私人银行信贷。美国主要依靠土地银行的抵押贷款。1980-年初,美国农场债务达1,570亿美元。再次,耕地面积不足时,还需要租进部分土地。土地的出租者多数是同金融垄断集团有密切关系的土地银行、保险公司和地产公司。所以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中,农场要维持和扩大生产经营,购进或租进土地,购买机器设备等就不能不受私人垄断银行和地产公司的钳制,付出高额银行利息和地租。

农业专业化和社会化的发展,使农业生产前的部门(如农业机器、种子、饲料、化肥、农药的生产和供应等所有为农业生产服务的工商金业)和农业生产后的部门(如农产品的加工、运输、贮藏、销售等工商企业)发展起来。美国在这些部门就业的人数达1,400万左右,远远超过从事农业生产的人数。工商垄断资本通过商业流通过程,使生产者与消费者分离,以低额垄断价格,收购农产品,占有农业劳动者所创造的一部分剩余价值,或以高额垄断价格供应农业生产资料。这是工商业垄断资本压榨农业劳动者的惯技。现在农业与工商部门相互依存,日益融为一体,出现了农工商一体化的综合体,这是垄断资本渗入并控制农业的一种新形式。许多工商垄断资本自己投资兴办农场,从事大规模的农业生产,把农业生产同农业前的部门和农业后的部门有机地联结起来,兴办垂直一体化的农工商企业,或者由工商业大公司与农场签订合同,把物资技术供应、农业生产和加工销售等相邻部门联结成一个综合体。不管采用什么方法,都使农业劳动者创造的一部分财富转入金融垄断资本手里,成为垄断利润的一项来源。在美国这种垂直一体化控制了整个农产值的三分之一,在法国各种类型的农工综合体企业拥有500多万劳动力,全国64%的大农场都参加了农工综合体,其产值占工农业总产值的五分之一。这种垂直一体化,必然加重了垄断资本对农业劳动者的掠夺和控制。

六十年代,美国有位新闻记者曾经作过一次奇妙的旅行和调查。从农业生产者出售农产品开始出发,经过储存、加工、运输、销售各个环节,最后到消费者那里。发现如果把农产品加工过程中增加价值和流通费用从价格中扣除,美国消费者用于购买农产品所支付酌每一美元中,只有35分落入农场主手中,其余都转化为税收和工商利润。在农场主的总收入中,扣除生产成本,净收入占总收入的比例,美国五十年代为33-40%,七十年代下降为28%,八十年代为20%。农业生产费用日益高涨,使农场主必须依靠银行信贷筹集资金,进一步加深了对金融垄断资本的依赖。

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中,特别是在西欧各国,战后出现了大量的合作社,有生产合作社即农民共同使用机器设备或提供服务的合作社;有供销合作社即组织起来购买化肥农具、销售农产品的合作社;还有农产品加工合作社、农业信贷合作社等。

在西欧这种合作社广泛发展起来。大部分农民参加了合作社。一家农户往往参加几个合作社。一个合作社可包括几十个农户。最大的合作社有2万人。这种合作社逐渐向农工商合作社方向发展,即经营农工商多方面的业务,变成了农工商综合体,规模愈来愈大。

在美国也有农场主合作社组织起来的农工商综合企业。这些合作社是农场主组织起来对抗私人工商垄断资本盘剥的合作社,但又是以大农场主为中心为他们所控制的资本主义企业。在汪洋大海的资本主义经济中,它只能按照资本主义经济规律办事,在盘根错节的金融垄断资本统治下,它也无法摆脱私人垄断资本的盘剥,同样要依靠银行信贷才能生存,最多不过是从私人工商垄断组织的贪婪无厌的大吃大嚼中,多留下一点残汤剩羹而已。

二、大量的农户从地平面上消失

战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农业发展很快,劳动生产率很高。美国1950年农业生产从业人员为620万人,占全国就业人口的10.5%,1980年下降到330万人,占全国总人口不到1.6%,占全国就业人口的3.4%,但是它养活了美国的2.2亿人口,不仅满足了国内市场的需要,而且大量输出国外。1979年一个农场工作者生产的食品和纤维,可供65人左右消费。法国的农业劳动力从1949至1979年的30年间,从740万人下降为200万人,减少了四分之三,由占全国就业人口的25.8%下降到9.3%,而农业生产却不断增长。一个法国农民可以供养25个人。西欧其他各国及日本农业劳动生产率也较高。

在西方国家农业劳动生产率增长的后面,隐藏着一个严酷的现实,即资本积聚和集中的规律在农业中也无情地发挥作用。正如列宁所说。“资本主义基本的和主要的趋势就是大生产排挤小生产,无论在工业中或农业中都是如此。”资本的积聚和集中导致大量的小农场在剧烈的竞争中破产。以美国为例,1950年有539万个农户,1980年下降为230万个农户。战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黄金时代”,平均每年有20多万农户破产。他们的土地被工商资本家或银行没收,被大农场主兼并。其他各个帝国主义国家都有同样情况。法国1955年全国农户总数为226. 57万户,1977年下降为118万户,减少一半左右。联邦德国从1949到1980年农户从190多万户减少到79.8万户。意大利从1960年到1978年也减少了131万户,约占总数三分之一左右。减少的农户基本上都是一些小农场主。这些破产的农户少数沦为农业工人,多数被迫流入城市,补充了工业和服务性行业的雇佣劳动队伍。与此同时,大农场逐渐发展起来。破产农民土地大部分都被那些在不断扩大土地所有权中发了财的大农场主购买去。这是因为要提高农业机械的使用效率,就必须扩大生产规模,增加耕地面积。其他还有银行、保险公司和国内外的投资者也购买土地。在通货膨胀中,土地价格飞涨。他们知道,购买土地既可保值,又可以挂着对农业投资的招牌,获得政府减收个人所得税的好处。

大农场不断兼并小农场,使农场的平均土地面积大大增加。美国由战前的平均155英亩增加到1979年的450英亩。法国农场耕地面积也从1955年的平均14公顷上升为1980年的23.8公顷。在小农场大量消失的同时,大农场成批出现。战后美国年销售量在2万美元以下的小农场减少70%,而销售量在2万美元以上的农场增长近9倍。收入10万美元以上的农场1960年为2.3万个,1977年达到16万个。据美国农业部的估计,在今后20年内,农场数量可能减少35%,从230多万个减少到154万个,而销售量平均为10万元以上的大农场将增加9倍。

农业生产的聚积和集中,是资本主义竞争的必然结果,也是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用各种政策竭力扶植大农场所造成的。这些国家不仅允许资本主义工商垄断企业对农业进行投资和兼并,而且千穷百计地运用财政和信贷手段鼓励帮助那些所谓有生命力的大农场,而采取种种措施限制减少那些没有“生命力”的小农场,以便促进农业生产的增长。如西欧一些国家用发放退休年金的办法,鼓励老年农民放弃务农提前退休交出小块土地,由政府收购转交大农场经营。联邦德国政府规定,凡是申请政府贷款的农户,必须保证每个劳动力达到一定经济收入。因而只有经济效益高的大农场,才能得到资助,小农场却难以得到。美国政府对农民的资助,包括价格津贴、休耕补助,是根据生产规模和产品销售额的大小发放的。因而美国10%的大农场主得到政府补贴的50%,而占农场总数50%的小农场,只得补贴的9.7%。为了鼓励大农场主扩大生产规模,美国政府规定。不论什么人凡是购买土地和农机设备都免交个人所得税。在这种政策的鼓励下,“要么扩大规模,要么就别干”就成为美国农场主的座右铭。

三、小的就是美妙的吗?

近些年来在西方经济学家中,“小的就是美妙的”理论流行一时。有的人在揭露资本主义大生产浪费资源污染环境之后,尽情地赞美小规模生产的优越性,赞美美国的家庭农场具有强大的生命力。他们说小家庭农场是使农业成为全国效率最高,出产最丰富,并为减少贸易赤字作出最大贡献的部门。美国经济学家所谓的家庭农场,是把一些资本主义经营的大农场也包括在内的。因而真正“美妙”的还是那些资本主义经营的大农场。它们拥有广阔的土地,现代化的农业装备和先进的技术和管理方法,灵通的市场信息。他们在市场上占据的地盘越来越大.他们获得的利润越来越多。这些农场主是资产阶级的组成部分。请看一个拥有350万资产的名叫本尼迪克特的美国大农场主是怎样经营的吧;他拥有1,900英亩士地,另外租地1,600英亩,置有价值50万美元的农业机械设备,因而需要有足球场那样大的地方来停放他的这些机器。他有4辆15吨卡车、3辆轻型卡车、7部拖拉机、3个联合收割机。农场主每天早晨驱车到田头巡视,向雇工发布指示,然后回到小书房中,运用电子计算机对他的种植一亩一亩地分析研究,内容包括播种、施肥和灌溉用水数量,机器的工作时间,产品的数量,并确定在什么时间出售他的农产品能获得最高价格。农场主的妻子是农场的秘书兼会计,并兼管农场的通讯网,通过农场的无线电装置与田间工作的雇工和外界联系。他雇有两个全日工,十几个流动工,六个孩子也按计时工资劳动。

农业机械化,促进大衣场主不断扩大耕地,以便更有效地利用自己的机器。这位农场主就曾兼并了4家农场,还联合了1,600户农场主,集资2,000万美元,又借了4,700万美元买了本国一家结晶糖业公司,办起了农工综合企业,加工他们生产的甜菜,直接向市场出售白糖。

大农场主每年有10万美元以上的纯收入,住在建筑讲究的花园洋房内。过去奴隶主种植园的府第为农场主的别墅所代替。而离它不远的分散的破旧木星,就是那些雇佣工人栖身之处。美国一个拥有5,000英亩土地的农场主的别墅,其豪华程度与华盛顿的高级住宅不相上下。而一个黑人雇工,一家15口人挤在3间破屋里。这些农业工人,在美国许多是黑人和拉丁美洲的非法移入者,在西欧许多是外籍工人。他们收入菲薄,得不到最低工资法保障,生活极不稳定,农忙时有工可做,农闲时就失业,大部分生活在贫困线以下。因而一家美国报纸也不得不承认:“我们已经取消了奴隶制,但是我们仍然还有经济上的奴役”。

在美国和西欧确实存在着许多以农业劳动为基础的家庭农场,这种农场占农场总数的70%至80%,但是这些家庭农场的情况并不是美妙的。销售农产品价值在2万元以下的农场,扣除了成本,农场主所得无几,收入低于一个城市工人。家庭农场耕种的土地,有的属于自己,有的是租佃来的,但都是依靠个人及家属辛勤劳动才能生存。有少数家庭农场经济实力比较厚实,拥有自己的土地和较多的设备,经营还能勉强盈利,在激烈的生存竞争中,还有立足和发展的余地。但是更多的家庭农场,土地数量少,资金不足,收入根本不足以满足农场主及其家庭的需要。许多贫困的农户虽然尽量少购机器、汽车这类昂贵的东西,而使用马、驴耕作,甚至不用电而靠煤油灯和乙炔过日子,以降低自己的生产费用和生活费用,但还必须有其他收入作为补充,才能维持农场的生存和全家的生活。美国78.5%的农场主或家庭成员需要从农场以外取得补充收入。把经营农业作为副业的美国农场占全部农场的68%,非农业收入竟占这类农场收入的85%。这种兼业农户在西欧也大量发展起来。联邦德国兼业农户在许多农村地区中占一半以上。日本的兼业农户特别多,1980年它的农户总数为466.1万户,专业农户只有62.3万户,其余全都是兼业农户。其中属于第一类兼业农户即以农业收入为主,其他收入为辅的有100.2万户,第二类兼业农户即以其他收入为主,以农业收入为辅的高达303.6万户。

这种兼业农户的情况也并不是美妙的。这些兼业农户一部分还在小块土地上勉强挣扎,是随时准备离开土地外出寻找工作的过剩人口,但是在全国失业率高达两位数字的情况下,这些缺乏工业生产技术的农民,离开了小块土地,便无归宿,因而只有还把小小农场作为他们安身立命之地。

一部分兼业农户属于破产或面临破产的农民,他们离乡不离土,破产不破户,往往自己进城作工,农场还由家属继续经营。还有一部分是大量的城市职工,收入菲薄,不足以养家糊口,只好兼营农业,利用自己的业余时间和家属一起劳动,来勉强维持全家最低生活水平。这类兼业家庭农场所以能够存在,完全依靠农场主从其他行业得到的收入贴补。兼业家庭农场是农民无产阶级的过渡形式和中间形式。

至于那些专业的家庭农场,情况更不美妙。每年年初,他们通过银行借贷,购买土地、机器、种子、燃料、化肥、幼畜等,负债累累,然后在秋天偿还。如果丰收又会遇到生产过剩导致的农产品价格猛跌,收入因此大减,而他们购买的农业机械、化肥、燃料等的价格却节节上升。例如1981年美国农业是个丰收年,谷物产量超过了3.2亿吨,但农产品的价格跌落在官方规定的最低指标价格,与此同时,生产资料价格平均上涨10%。银行利息率高达20%。许多小农场入不敷出。如果土她是农场主自己的,由于土地价格飞涨,因而“资产增产”,还不致于被取消抵押土地的赎取权,尚能勉强苟延残喘。如果土地是租来的,那只有宣告破产。

在资本积聚集中规律支配下,尽管社会上要求保护家庭农场的呼声很高,但实际上除少数富裕的专业家庭农户有可能上升为资本主义经营的大农场外,大多数农场不是宣告破产,就是成为兼业农户。这种兼业农户实际上是农村无产阶级化的一种形式或过渡形式。

大多数农民的贫困和不稳定状态,使农民成为无产阶级坚定的同盟军,他们都是垄断资本掠夺的对象,都是资本轧砾机下的牺牲品。这就是近些年来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农民运动此起彼伏的原因。数以千计的愤怒的小农场主,驾驶着拖拉机开进华盛顿、巴黎、波恩以及其他大城市和地方政府所在地,堵塞公路,销毁农产品进行示威,对垄断资本及其政府发出强烈的抗议。

破产的农民流入城市,成为城市无产者。而工人中兼业农户的增加,又加强了工农之间的血缘关系。据调查,美国许多大城市中的失业者是以前的家庭农场主。他们过去失去了小农场,现在又失去了工作,只能成为贫民窟中待救济的贫民。他们怀念以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日三餐温饱不愁的生活而不可得。在这个时候,只有梦幻中的昔日家园才是美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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