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自那秦王听了李斯之言,《大秦帝国街头言论安全法》实施不到半年,那叫一个万马齐喑。先时那些评议朝野新闻的街头讲坛,如今不是被关禁,便是自己停罢。那为了混口饭吃而留下来的,只得向官府表忠心,纷纷在讲坛边了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道:“皇帝所言皆为真理,朝廷所论从未有非,本民所言所论皆乃我大秦价值观。绝不论朝政是非,誓不问名人功过;定竭毕生之精力,弘大秦之国梦。”

故事新编2:李斯讽秦王纳谏-激流网皇帝所言皆为真理

只见那大秦百十郡县、千万街头,昔日激扬的论坛,如今却只能评论些名流们养的猫狗、乘的马车,或是讲些烟花柳巷之词,或是拾些达官显贵的牙慧。大秦街头乡野,终闻见不了那评议之声,那些有权势的人犯起恶来便无所忌惮。

就连那开明的秦王,到了晚年也发起昏来,先举全国之力,修阿房宫三百余里;后又尽国库之藏,建陵墓万亩之方。那繁重的税负,自然落到农人头上。民间早已是民怨四起,甚至还有不少民工骚动。但在朝廷里自有那百官溜须拍马,街头上又有那众民歌功颂德,人间的民愤,却不曾传到秦王、甚至那百官耳中。

整个秦朝似乎都沉浸在一片繁荣祥和之中。

但,在太原郡县发生的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却震惊了朝野。

话说那太原郡郡守钟国梦,跟秦王一样,痴爱于修园林、建宫宇,早已弄得官库空虚。那钟国梦为了讨好秦王,便在太原郡修了个秦王博物馆,里面展览些秦王用过的兵器,穿过的衣履等。完工后,却发不出银子,拖欠了那些民工有10万多两白银。民工们多次去官府要钱,却被以种种由头打发。可怜那些民工,荒了自家田地,为这官府修建甚么博物馆,到头来无分文到手。家中妻儿老小却要生活,只得向地主借高利贷。那高利贷却是个无底洞,利滚利一年来翻了个五六番,田地早已经被典当出去,有的甚至被逼得卖妻鬻女。

一日,那领头的带了三五个民工,又到博物馆里去找人要钱,被几个监工给拦住了,发生了些争执。只见一个监工偷偷地溜了出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来七八个虎背熊腰的官兵。只见那个为首的,气势汹汹,上来便不由分说把一个领头的民工打翻在地,一脚踩在脖子上。可怜那民工挣扎了几下便动不得了。

“你等乡下贱民,也敢来这里来撒野?莫说欠了你银子,就算不给你一个子,你又能怎地?”那官兵的脚依旧踩着民工的脖子,手指着其他三五个民工一个个的大骂。不一会儿,旁边的一个官兵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看看被踩在脚下的民工。只见那民工,在他脚下一动也不动,连脸都绿了。

那官兵下意识的把脚收回,又轻踢了一脚发现那民工仍然是一动不动,他心里已经知晓,这人怕是已经死了。于是他一边骂道:“你这腌臜泼皮,别在这装死啊...,一边连连后退便跑开去了。

民工一死,那一起的五千多民工义愤填膺,第二天抬着棺材在太原郡游街,誓要讨回公道。恰好那钟国梦进京去了,具体事务由郡监贾志关主持。那郡监与钟国梦向来有隙,见此骚动是扳倒钟国梦的机会,便以“民怒关天,此事只能等郡守定夺”为由,实则纵容了这次骚动。那些官兵只在那维持秩序,却也不去阻止游街的民工,随后这队伍越来越大,不日便到了几万人之众。

三天后,那郡守钟国梦从咸阳回来,刚进城门,便被民工给团团围住,说些还我公道、血债血偿之类的话,把那钟国梦吓得屁滚尿流,只以为以前干的龌龊勾当被翻了出来。后来在官兵的强行开路下,钟国梦才得以平安回到官府,也是一个惊魂甫定。等师爷告诉了事件的前前后后,才明白原来是官兵打死民工的事。

这个钟国梦知道民工闹事不是因为他的丑事,便抖擞起精神来,怒骂道:“这帮刁民愚夫,胆敢聚众造反,个个该诛九族。莫说要人,便那些拖欠的银两,我也一分不给他!快请郡尉调集兵马,前来镇压!”

“不可!”,师爷李向北揪了揪山羊胡子说道,“一来此举极易激起民变,那我等乌纱帽必定难保,二来我郡驻军不过两千,倘若镇压不力,那些民工缴了枪械,我等只得沦为这些暴民的刀下亡魂。卑职以为,先出份安民告示写上‘官府对此事高度重视,郡守亲自指挥调查事实真相,誓还我民一个公道,还请我民耐心等待结果,保持理性莫听别有用心的人的谣言煽动’云云,先将这些暴民稳住,然后即刻派人快马加鞭,向皇上报请此事,由朝廷定夺,这样一来,无论此事后续怎样的结果,那都是朝廷的责任。”

“妙哉妙哉!”钟国梦闻言大喜,当即派人连夜赶往咸阳汇报。

由于长期服用仙丹,那秦王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每日常早早退朝。一日早朝,文武大臣山呼万岁之后,那太监便尖着嗓子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那御史冯劫厉声高喊道:“圣上,臣有急事启奏!”

“爱卿有何急事?”,秦王弱声问道。

“昨日太原郡守钟国梦派人急报,太原城内发生民工暴动!”冯劫急声道。

那听惯了歌舞升平的大臣,一听到民工暴动,一个个惊恐不已,面面相觑。秦王也甚是震惊,一下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说道:“朕扫灭六国以来,息战事,扶农桑,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何来暴动?朕年幼时,在赵国曾被那民工所救,深知那些民工多为那憨厚之人,如何干得了暴动之事?此事必有原由,究竟为何事?”

冯劫把事情原委前前后后说了一遍,那秦王听了之后大怒道:“我刚便疑惑,那憨厚的民工怎会暴动?原来是拖欠银两,我堂堂大秦,财物充盈,却拖欠民工银两,我大秦国威何在?那钟国梦每次上朝都向朕夸赞太原郡如何一个繁荣太平,如今却干拖欠民工银两的勾当,如此欺朕,罪该万死!那弄死民工的官兵,不杀头不足以平民愤!”

众大臣见秦王天威震怒,大气不敢出一个。只见那李斯出来说道:“圣上息怒,圣上请容臣讲一个故事。

臣在乡下的一个房子,一个窗户破了,工匠一直没有修补,不久,剩下的窗户便被他人打破;我那房子的围墙被犬子涂画,仆人一直没有擦除,不久,那墙上便被他人画得不堪入目;屋后放了一堆杂书,不久那邻居便把废物全堆积于此。于是,臣在乡下的房子如今早已荒废了。”

秦王听了之后,若有所思,重新坐回龙椅,说道:“李爱卿,有话直说无妨!”

李斯说道:“乡民捅破了臣的窗户,臣没有去阻止,只会引来更多的乡民效仿。如今那民工暴动,如若不严加处置,那只会引来更多的人跟随!圣上三思啊,莫让我大秦沦为我那乡下屋舍矣!”

“圣上若听李斯误国之言,大秦亡矣!”冯劫厉声高喊道。

“李爱卿又怎地个误国?”秦王问道。

“那民工并非暴动,无非是受了冤屈讨要公道。如把那小官兵杀头示众,一来可以平民愤,二来彰我天朝律法公正,三显吾皇圣明。纵观前朝兴衰,百姓造反无非皆因君王暴虐,律法偏颇,以至于民心丧尽。杀了那官兵,还了民工银两,罢了钟国梦的官,那百姓定对我圣上感恩戴德,断然不会造反!如今太原郡犯了如此之事,若我朝仍然偏袒,定让我朝国威不存,人心难向啊!请圣上三思!”冯劫说道。

秦王点了点头,说道:“冯爱卿言之有理,朕也如此认为。古人云:得民心者得天下....

“皇上!”,李斯突然激动起来,居然破天荒地打断了秦王说话,“皇上,那乡下贱民只会得寸进尺,向来不知感恩。今日上街暴动,得以所求;那必然以为这是最便捷之途,以后哪里还管甚么大秦律法?国有国法,那官兵杀人,罪该当惩;郡守失职,理应受罚。但这皆由我大秦律法制裁,断不能为贱民暴动所胁!否则,此例一开,大秦律法如废纸,贱民叛乱将不绝!臣以为,一面将所有暴动的民工必须一律绞杀,一面将那杀人的官兵杀头示众!太原郡之事,将永绝后患!”

那秦王听了只是不语,便指了指王翦,“王爱卿,你也说两句?”

王翦实际早已被剥夺了军权,秦王给他安了个养老的空职,整天无事可做,便在官场厮混,对那些官员的心思摸了个透,慢声说道:“老臣的意见,李丞相已经说了。只是有一条,那官兵杀不得,钟国梦的官爷也罢不得!”

“那是为何?”,秦王不解,李斯也甚是疑惑。

“那官兵虽然误杀民工,却也是为了防止民工进扰官府,诚然是尽职尽责;钟国梦,虽说拖欠银饷,也是为了耀皇上天威。如果惩治了他们,只会寒了这些人的心,今后谁还为我大秦卖命?谁还在官府尽职尽责?老臣以为,对民宣布要杀了官兵,撤了钟国梦,然后来个狸猫换太子,杀头的时候换成一个该死的囚犯;那钟国梦调离太原郡,去别处当郡守便是。这样一来得以平民愤,显我朝律法公正、圣上英明,而来可保官兵忠心。如此,无论是官心民心,皆向我大秦,大秦江山当万世永固!”

“将军此言差矣!”,冯劫道,“这讨工钱的民工,手无寸铁,若派大军围剿,怕难免让人议论。在七雄争霸时期,那赵国派五千甲士,屠杀了一千的奴隶,终于落了个残酷暴虐的骂名,不久便激起数十万的奴隶造反,赵国终于土崩瓦解,我大秦才可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他。还请圣上三思,莫蹈亡赵覆辙!”

“冯御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翦依旧慢声说道,“古人云:治民如治水,疏而不堵而已矣。那赵王愚钝,民怨四起之时,却对外休兵,专门回国镇压。此真所谓亡国之策!如若赵王对外扩大战事,对内则大兴爱国教化,国内民怨便转为对外之仇,如此绝无暴民叛乱之患也!

“皇上,老臣以为,这太原郡暴民必须要全部剿灭;随后,便找个事端与那蛮夷之国交战,然后让那街头说书的尽说那蛮夷的凶狠残暴,挑动起百姓对其仇恨。如此,国内同仇敌忾,那太原郡之事,便成过眼云烟尔!”

  秦王听后大喜道:“老臣王翦真我大秦之国宝!有王将军在,朕何愁之有?传李太尉,调精兵五万,前往太原绞杀叛乱。至于那官兵和钟国梦的处置,就按王将军说的办!朕累了,退朝吧!”

三天后,李太尉率精兵五万,封锁太原郡,不到一天的功夫便将那些民工尽皆杀死。当天天降大雨,冲刷了所有的血迹。第二天,太原郡、咸阳城里的街头,谈论猫狗香车的依旧在谈论,歌功颂德的依旧在歌颂,背价值观的依旧在那背诵,仿佛太原郡昨天的事不曾发生过一般。

一年后,秦王卒;六年后,秦朝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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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新编2:李斯讽秦王纳谏-激流网作者:孙大圣 。来源:人民在呐喊。责任编辑:卢淼